沈夏深、秦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无限小说网lime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他死的太轻易太突然,我只是想帮他留下些什么。”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却再一次被沈夏深轻易否决:“死亡就是很轻易的东西,一瞬间就结束了,重的只是我的感情,而我不需要一部虚假的电影来把我的感情描深加重。”“我想放过我自己也想放过他。”沈夏深说。
秦程终于默然了,他原以为帮唐绿以完成死前的遗憾可以让沈夏深动容,可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沈夏深的城池固若金汤,说坚固也不够准确,应该说沈夏深就像包裹了一层厚厚棉花的铜墙铁壁,一拳打上去,伤不到别人,却也让别人没处使力。
四十五秒的红灯终于熄灭,绿灯亮起,车子疾驰过路口,他听到沈夏深音量不大却坚定的声音:“秦程,我谢谢你的心意,但这件事我不同意。”
直到车子在小区停下,两人都没再说话。
沈夏深解开安全带和秦程说了声再见,余光却瞥到秦程眼里的期待,像是在等待他的邀请或是等他说点什么别的,不过他没搭理他,兀自开门下车,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势将对方期望失望都甩在了身后。
只是在他双脚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却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等一下。”
沈夏深停下脚步,转过身问:“还有什么事吗?”
秦程已经站在他身后,手里似乎攥着什么,眼神竟有些怪异的羞涩:“那台DV机是你带走了是吗?”
沈夏深想了想,轻微的点了点头。
“这个。”秦程摊开手掌,沈夏深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盘DV带,正好一个手掌的大小,极具迷惑性的尺寸,秦程说,“你当时剩下的,我只找到了这一盘。”
那是一盘极为老旧的黑色DV带,客观的磨损,人为的耗毁,使本就极为劣质廉价的塑料壳子浑身满布裂纹。
上百个日夜的回忆被扎捆拍打压缩,以25Mbps的码率装进这一盘扁扁的DV磁带中。
而它如此岌岌可危,已经不起任何一处的破碎。
沈夏深带着它上了楼,从唐绿以留下的一大箱东西中翻出那只DV机,将带子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自唐绿以离开后他再没使用过这台机器。
老机器缓慢运行,画面迟迟不出现,旧带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像用小刀在剜记忆上的锈,直至将他剜得越来越薄,青春的声音才终于得以从机子里传出,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你就没有自己的梦想吗?”他的声音。
“我没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你。”秦程的声音。
竟是他们重逢时,公关团队发上热搜的那个视频,彼时他还嗤之以鼻,不过是秦程用来维护自己名声的手段而已。
从头到尾他都未曾深究过这句话的含义,只将它当作是少年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却不想那竟是少年要用十年来证明与信守的约定。
——我的梦想是实现你的梦想。
那时的他们如此贫穷,却仍如此热烈地爱着彼此,并因彼此而热爱着生活,城市在疲软而巨大的希望中陷落,他们却坚信幸福触手可得。
他们尚未懂得,幸福只是极小可能拥有的好运气,人类始终在寻找幸福的彼岸,却从未真正抵达靠岸。
磁带发出短暂的刺啦声,随之而来的是DV机里画面的卡顿,人影重叠,红绿色被切割成几个方格,渐渐覆盖他们的动作,几个滞后的慢镜头后,视频里的他们被永远定格在了青春的那一瞬。
沈夏深以为DV机坏了,于是轻轻拍打机身,但画面还是一动不动,无法,只好打开机盒,取出带子,才发现磁粉已经脱落,透明色的带基如乱麻缠绕,这卷不知道被人看过多少次的带子居然就这么在他手中寿终正寝。
沈夏深用食指顺着转孔转了几圈,把带子粗糙的拼凑回去后又尝试了几次,发现它坏得非常彻底。
沈夏深无计可施地挠了挠后脑勺,想着算了吧,天意如此。
他起身整理唐绿以的东西,刚刚的翻找把很多东西都翻乱了,索性把能用的衣服用具都整理出来装了一个箱子,搬下楼捐给了社区。
然后把那些布料少得羞耻的衣服和记录了唐绿以所有艳舞视频的DV带打包到一起,放在小毛驴上,骑去了墓地。
墓地已是夏的季节,树木葱郁,绿叶滴翠,石榴花火红晃眼。只为归来晚,榴花不及春,石榴是夏花,农历五月,百花凋敝,唯石榴一枝独秀,花照眼明。生如夏花,或许说得就是这般锃亮的红。
神父说,以死亡之物换取希望之花,藉此以怀抱希望走完人生的旅程。
他深受触动,之于命运,休论公道,唯有经历,唯有打破。从厚重的苦难与死亡中走出来,才能更轻盈地于世间存活。
他将手里的烟扔进那一个箱子里,然后蹲下身点燃了那箱子的一角,磁带和涤纶本身就极为可燃,噼啪一阵,就亮起彤彤火光。那些年的日升月落,好坏对错,绿意蹉跎,也包裹在这些劣质的布料和磁带里轰轰隆隆,一齐壮丽地烧起来,他头一次感到有一种卸下一切的轻松,死亡从他身上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