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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静玉把衣摆撩起来系在腰上,双手在窗台上一撑,整个人就爬上了窗户。他通过窗户爬到了屋子里。跳下来时微微有些声音,边静玉吓得屏住了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沈怡的床。等了一会儿,不见床上有什么动静,边静玉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把衣摆放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床铺摸去。
边静玉总是用君子的品格来要求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做如此不君子的事,他心里其实有些慌。
慢慢地,边静玉已经快要走到床边了。
沈怡其实已经醒了。他白天时睡得有点多,多得都让阿墨怀疑他又失魂了,到了晚上时自然没有很困,于是也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隐隐有些困意。当边静玉站在门口喊他的名字时,他其实是听见了的,但因为他正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他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应答了。
边静玉当然听不到沈怡在脑子里的应答了!
等边静玉从窗户里跳进来时,因为发出了一些声音,沈怡已有些醒转过来了。他睁开眼睛朝边静玉看去,因为他躺在暗处,而边静玉逆着月光站着,所以他能够把边静玉看得一清二楚,边静玉却不知道沈怡已经睁开眼睛了。沈怡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怀疑自己其实还是在做梦,然后就彻底清醒了。
沈怡有些慌。静玉弟弟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会从窗户里跳进来!这根本就不像边静玉能做出来的事情啊!联想到白天时发生的事情,沈怡甚至有理由怀疑,这样的边静玉是被哪个野鬼附身了吧!
他不过是在沐浴时哼了歌,都被当作是野鬼附身了。边静玉都如此哦哦西了,难道不更可疑吗?
不对,寺庙乃佛家清静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野鬼在附近徘徊呢?
忽然,沈怡的脑海中灵光一现。他觉得边静玉不是被野鬼附身了,而是在梦游!据说碰到别人在梦游时,千万不要惊扰到这个人,否则会出大事的!于是,沈怡下意识把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
边静玉一步一步朝沈怡走来。逆着月光,他踏月而来,面色朦胧,竟带着几分仙人气质
沈怡越发不敢动,脑子却动得飞快。静玉弟弟为什么会来自己的房间呢?虽说他们两个已经定亲了,男人和男人之间不必像男人和女人之间那样避讳,但边静玉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没错,沈怡就是这么坚定地以为的——他连别的男人的赤-裸的上身都不敢看,怎么会爬进未婚夫的房间里来呢!
“难道,白天时越羞涩,梦游时就会越大胆吗?”沈怡在心里这样问道。
边静玉已经走到了床边。
沈怡赶紧闭上了眼睛。他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边静玉有什么动静,又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结果,他立刻就被吓住了!边静玉竟然在脱衣服!边静玉竟然站在他的床边脱起了衣服!
这是要做什么啊!
沈怡的耳尖红得都要滴血了!或者说,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了。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沈怡对自己说。他始终觉得边静玉现在是梦游状态,因为正常状态的边静玉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如果他在边静玉非正常的情况下和边静玉做了不可挽回的事,那么当边静玉清醒后,他一定会后悔的。而他沈怡虽不敢自比君子,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
但是,沈怡又担心自己激烈反抗后,会把边静玉惊醒。梦游的人是不能随便惊醒的。
“这可怎么办啊!”沈怡心里很纠结。在贞操和保边静玉平安无事之间,他到底要怎么选择啊!
边静玉确实是在脱衣服,确切地说,他是在解腰带,沈怡并没有看错。腰带解开后,边静玉把腰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腰间掏出了一包东西。沈怡再次震惊了!这包东西到底是什么!静玉弟弟藏在身上多久了?莫非是春-药?他竟然准备得如此齐全?这已经不是能用梦游这种说法来解释了的吧?
谁会为了晚上的梦游提前在怀里藏好春-药呢?
一时间,沈怡的心情真是复杂到了没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程度。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虽然他很愿意和边静玉做些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事,但绝不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他要怎样睁开眼睛才能让现在的情况显得不那么尴尬呢?千万不能让边静玉有种“呀,丢死个人了”的窘迫感啊!
沈怡很努力地想着办法。在线等,真是挺急的啊!
边静玉弯下腰,似乎要做点什么。沈怡不愿意让他得逞,情急之下连忙装作已经熟睡了的样子轻轻地翻了个身,让自己远离了边静玉的“魔爪”。边静玉不泄气,重新凑上来,于是沈怡又翻了个身。边静玉低声细语道:“本以为怡弟睡着了,就可以任我施为了,却没想到怡弟在睡梦中还能反抗……”
沈怡:“……”
没错,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难道那恶鬼还没有彻底离开,只是潜伏起来了?不然,怡弟为什么要躲着我?”边静玉又说。
沈怡:“……”
啥?风太大,你刚刚说了啥?
边静玉从小包里取出了五张纸,动作飞快地把五张纸分别贴在了沈怡的额头上和四肢上。
沈怡:“……”
这样的发展真是出人意料啊。
边静玉不知道沈怡早已经醒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小声地说:“怡弟,这是镇邪符。只要贴上一整晚,据说就能百邪不侵了。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但现在是多事之秋……”镇邪符卖得不便宜,边静玉以前一直觉得这东西就是骗钱的。不过,考虑到沈怡的特殊情况,边静玉现在就不敢这么认为了。
沈怡:“……”
说好的你相信我没有被恶鬼附身只是陪我住两天寺庙让我娘放心呢?
边静玉瞧着五张贴得整整齐齐的镇邪符,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搞定了!终于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于是,边静玉顺着原路爬上了窗台,然后又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已经到了屋外后,边静玉猛然意识到,其实他出来时可以走门啊,门从外面打不开,但可以从里面打开啊,为什么他还要爬窗户呢?
啧,我可能是傻了吧。
边静玉摇摇头,心情舒畅地躺回了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第23章
这镇邪符其实是和护身符一起求的。边静玉跟着沈怡上空山寺之前,去了一趟皇家寺庙。他名义上只给沈怡求了护身符,其实在私底下偷偷花大价钱买了镇邪符。因为上次就是皇家寺庙求来的护身符起了作用,所以边静玉现在对皇家寺庙很有信心。反正边静玉身上有钱,镇邪符越贵应越有效果。
符纸这种东西吧,在原始佛教里是没有的,这本是道家文化中的专属。说起来,道家才是真正的本土宗教,佛教是外来的宗教。但佛教被传过来后,经过了几十上百年的本土化,吸纳了一些道家的东西,也开始弄符纸了。宗教这东西其实常和政治挂钩,前朝重道,本朝推翻前朝后就开始重佛了。
所以,符纸这东西的效果,只能说是……求之心安吧。
第二天,边静玉是被吓醒的。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腰带落在沈怡那里了。若沈怡早上醒来时只看到了符纸,那么他郑重地给沈怡道个歉,再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这个事情估计就能过去了。但若沈怡早上醒来时看到了他落在那里的腰带,沈怡会怎么想?边静玉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边静玉急匆匆地起了床,又爬了一次窗户去了沈怡那里。结果,他半个人刚挂上窗台时,就看见沈怡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心虚的边静玉被吓了一大跳,没扒稳窗台,直接摔了下去。
沈怡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边一看。边静玉摔在了草丛里,别提有多狼狈了。
边静玉抬起头来,和沈怡目光相对。两人对视着、对视着,忽然很有默契地升起了一种“我好像没脸见人了”的心情,就一同转开了视线。当宝来和金来赶到空山寺时,沈怡和边静玉正互相躲着对方。
边静玉躲着沈怡是因为心虚。他明明说了相信沈怡却给沈怡求了镇邪符,这是心虚的原因之一。他把自己的腰带落在沈怡那了,这是心虚的原因之二。他当着沈怡的面摔了,这是心虚的原因之三。
沈怡躲着边静玉也是因为心虚。他在昨天晚上竟然误以为边静玉要爬床,这太让他心虚了!
金来给边静玉带来了换洗的衣服。边静玉换下了因为头天晚上爬窗户而沾了灰尘的脏衣服,又是一个翩翩君子了。宝来则带来了赖皮三的消息。宝来说:“……赖皮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常靠着厚脸皮混吃混喝。不过,他曾在喝酒时透露,他接了个活,白得了一百两的银子。别人问他是什么活,他忽然就闭口不言了。对了,有人注意到,在他说这话之前,曾有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找过他。”
赖皮三本人已经找不见了,估计是找个地方躲了,现在人在不在城内都不一定。
“女扮男装?”边静玉起了一点点兴致。
宝来说:“那姑娘显然以为自己打扮得很像男人了,但对于那些常混于市井的二流子来说,他们别的本事没有,打量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知道哪些人能欺负,哪些人得罪不起。他们其实都看出了那个子不高的少年郎是位小娘子假扮的。我听了他们的描述,觉得这小娘子应该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
所以,要么就是这丫鬟自己要找沈怡的麻烦,要么就是这丫鬟背后的主子要找沈怡的麻烦。前者的可能性不大,一个困于内院的小丫鬟能和自小养在内院的沈怡有什么矛盾呢?于是只能是后者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是一位爷们要对付沈怡,他完全可以支使自己的小厮去做这件事,小厮在外头行走要比婢女方便多了。所以,能支使丫鬟去做事的只能是一位小姐,小姐没有别的人可用,只能排遣丫鬟去做事。而且,这还应该是一位未嫁的小姐。如果是已经嫁人了的,她就能支使管事去做事了。只有未嫁的小姐,要对付一个外男,这事是不能被家人发现的,于是只能支使贴身婢女去做。
那么,现在的问题来了,沈怡什么时候得罪过一位未嫁的小娘子?
边静玉起先还能正常思考,很快就忍不住脑洞大开了。当然,他不会怀疑沈怡的品性,加上沈怡以前见不到外人,于是他的脑洞都开在了其他的奇怪的地方。比如说,他怀疑这位未嫁的小娘子瞧上沈德源,虽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关注一下沈家的情况,想让苏氏倒大霉。
宝来无语地说:“主子,您还不如怀疑那位小姐是看上您了。”
这样的猜测很合理啊,如果有位小姐看上了边静玉,但边静玉却和沈怡定亲了,于是她就将沈怡视为了眼中钉目中刺,眼看着沈家终于倒霉没落了,边静玉却还要和沈怡不离不弃,那小姐恼羞成怒之下决定要出手对付沈怡,最好沈怡从此一睡不醒,等他们退了亲事,小姐就有机会嫁给边静玉了。
边静玉不高兴地说:“难道在你的心里,你家主子我是如此招蜂引蝶的人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宝来忙说,“但主子您这般优秀,万一有人无意间瞧了你一眼就误了终身……”
边静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宝来。
宝来忙把自己脑海中正在上演的爱恨情仇全都压下去了。
见宝来老实了,边静玉又说:“你再去派人盯着。若那人再敢出手,我们就直接剁了他的爪子。”
“是。”宝来道。
宝来略等了等,见边静玉不说话了,就以为主子没别的吩咐了。他正要转身去做事,边静玉又叫住他,用一种略带了扭捏的语气说:“你去怡弟那儿问问,直接问他,有没有可能得罪过什么女人。”
宝来只觉得边静玉这话说得非常奇怪。不是说话的内容奇怪,而是整个事情很奇怪。沈公子就在隔壁屋,主子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让他去呢?但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了,宝来只好去了。
沈怡听了问题后,认真思考了半天,说:“想来想去,抛开我父亲曾在朝堂上树下的敌人不提,我们在内院得罪过的人……兰敏郡主算不算?”兰敏郡主和钱松禄有了一腿,沈巧娘虽搬出了钱家,但她还没有出月子,钱家那边迟迟没有应允和离的事。不过,沈怡觉得钱英的态度其实已经有些松动了。
钱英不愿意儿子和儿媳妇和离的原因只有一条,他和沈德源是多年的好友。但让他儿子和儿媳妇和离的原因却可以有很多条。一,他得罪不起兰敏郡主。二,钱家人真正做错了事,沈家人咬死了要和离。三,钱松禄和沈巧娘已经回去不了从前了。四,沈巧娘虽生了孩子,但那孩子只是一个女孩。
若真是兰敏郡主在搞鬼,那么等沈巧娘顺利和离,她应该就不会再盯着沈家了吧。
宝来便把沈怡的这一番回答拿去禀告了边静玉。
边静玉道:“若是兰敏郡主……她是守寡之身,随便打发个管事去做这事都是可以的,没必要支使一个贴身丫鬟去做。不过,既然怡弟是怎么认为的,那我们就想个办法,让钱家人尽快答应和离吧。”
兰敏郡主手上有管事、有护卫、有老嬷嬷,外头的事情没必要让一个年轻丫鬟去做。
“行了,你去做事吧。”边静玉说。
宝来领命而去。
当宝来刚走到门口,隔壁屋的沈怡出声叫道:“宝来,你过来一下。”
既然沈怡到了空山寺,就不能不去拜见自己的武僧师父戒嗔。而边静玉之前用了想跟沈怡学两手的理由来到空山寺,沈怡便想着,边静玉大概也是想要去见戒嗔师父的。所以沈怡才会把宝来唤到跟前来说话,道:“我马上要去见我的师父了,你赶紧去问问你家主子,看他是不是想要跟我一起去。”
宝来很无语。两位主子到底要玩什么呢?
明明他们两个人隔得很近,就住在隔壁屋子里,高声喊一句,互相就能听见对方的声音了,抬脚走两步,就能看到对方的人了,结果却要他来传话。就比如说,刚刚沈怡喊他过来时,完全可以直接喊边静玉的名字啊。为什么还要他来传话?难道这就是主子们已经定亲了,他却还打着光棍的原因?
成亲这种事情,果然会让人变得很奇怪啊。
宝来把沈怡的问题对边静玉说明白了,边静玉回复说:“你去告诉他,行。”
宝来便又跑到沈怡面前说了个行字。
“你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这就要出发了。”
“你去告诉他,我在门口等他。”
“你去告诉你家主子,戒嗔师父有些严厉,让他千万不要害怕。”
“你去告诉他,莫再耽误了。”
“你去告诉你家主子……”
“你去告诉他……”
宝来不得不浪费了好多口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佛门清静之地,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沈怡和边静玉在折腾了宝来许久后,终于一起去见了戒嗔师父。戒嗔师父皮肤黝黑,就算穿着一身袈-裟,看上去也像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和皇家寺庙里那些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们很不一样。不过,戒嗔师父的眼神很犀利。只这一双眼睛,就让边静玉心头一跳,觉得戒嗔师父很不一般。
沈怡很尊敬戒嗔师父,问了师父的近况后就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
戒嗔师父说:“人只要自身有正气,就能压得过一切邪气。无需什么镇魂符、镇邪符。”
沈怡给了边静玉一个眼神。瞧瞧!我师父说我没事!我真的没有被恶鬼附身!
边静玉恭敬地说:“大师说得对。”
“不过,正气能防得住邪祟,却防不住小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也永远不要把人想得太好了,戒嗔师父那双通明世事的眼中藏着对沈怡这位编外弟子的关怀,“你家中皆是妇孺老弱,很该请一位能够看门守院的护卫。若你有这个心,那我这儿倒是正巧有个人可以推荐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