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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所有人心头一震。
“废话少说,开始吧!”威廉残酷的笑了。
军事训练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三个月而已,但这三个月对杨开来说,却是生不如死。
在这三个月里,他学习了刺杀,格斗,狙击,爆破,潜伏,谍情等各种实战技巧,也认识了独眼龙等日后教导队的袍泽。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走出基地的时候,原先的五十名学员,只剩下了十五人。而余下,全部都进了棺材。
只有杀死别人,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不管对方是谁。这是威廉的最后一课,之后,这个魁梧的德国佬就去吃自己的烤火鸡去了。
杨开觉得自己时来运转,因为回国后的第二个星期,他就接到了情报部的密函:火速准备,二十分钟后前往指定地点参与任务。等级:机密。
情报部办公室里,到场的还有四名和他同时回国的交换生。一名头顶大盖帽,身穿墨绿色军装的长官在说明了保密事项后,便开门见山的阐述了此次任务的内容:护送!
护送两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从南京到苏州,要是往常,倒也没什么。但眼下的关键是,以蒋介石为首的中央军政府已经和汪精卫为首的伪军政府彻底撕破了脸,想要顺利完成任务,就必须跨越来自伪军的层层封锁,才能到达目的地。这又谈何容易?
“这次任务的保密程度,可靠吗?”沉吟了片刻,杨开抬起了头。
“除了你们,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下该放心了吧?”长官笑着挥挥手:“走,去隔壁房间,我和你们介绍下这次要护送的几名特派员。”
隔壁的房间里,几个简装的中年男人正聚在一起相互商谈,听见门响,这才转过头来,当看见左边那个人时,杨开的心明显一颤,那是他的哥哥:杨卓。
“哥?”
“杨开,是你!”杨卓的声音充满了惊讶。
“咦。原来大家都认识,那么我想,这次任务大家就更为融洽了。”长官说完,便展开了手中的地图。
“言归正传,这次任务的机密程度想必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这关系到我国民政府打击日伪军的一个重要的举措,你们到达指定地点后,会有那边秘密潜伏的军统间谍和你们互相交换新的摩斯电码,事情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整个情报的传递,由杨参谋负责,而护送任务,则是由这位杨开小兄弟负责……”
在全体解散之后,杨开被长官单独召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听着,杨开!”长官的脸阴晴不定:“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杨开的瞳孔猛地后缩,肩膀也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但我相信你,因为你很出色!”
等杨开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喝了酒,作为一名军人,杨开通常是滴酒不沾的,除非他特别的失落。
第二天,众人就出发了。但坐在吉普车上的杨开并不知道,之后所发生的事儿,竟会成为他一辈子噩梦的根源。
开始的路途还算顺畅,有惊无险,但自从到达了汪精卫的领地之后,小队就遭到了大批不知名武装人员的攻击。
护送人员一死一伤,杨开也渐渐地明白了一路上为什么的他的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
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红色的火苗上蹿下跳。而杨开则专心致志的擦拭着一柄锋利的军刺。军刺有三个棱面,一旦刺入人体,就会造成大规模的出血,神仙难救。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战斗中,他从一个敌人手中夺过的,对方想要了结自己,却被自己刺破了心脏。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什么皆大欢喜。
从敌人的尸首中,杨开也了解了他们的身份。
“情况不妙了……”杨开蹙起了眉头。
“怎么说?”杨卓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不出意外,我们的行踪路线,被泄露了。”
“什么?!”在场诸人齐齐发出了一阵惊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纷纷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错愕。
“有证据吗?”杨卓鼻翼一抽。
杨开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枚标志丢了过去,杨卓伸手接过。
“你觉得要是没有风声,汪精卫会把自己麾下的精锐:黑云部队派到这种穷山辟野吗?”杨开冷笑。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个字:逃。往前面走是不可能的了,估计前面的路上早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寡不敌众,插翅也难飞。只有试着沿来路返回吧!”
“那任务?”
“都现在了,还谈什么任务,眼下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就走。”杨开匆匆的将军刺插入裤管,抓起了步枪:“走的迟了,就谁都走不掉了!”
“好!”
“好!”
“慢着!”就在众人匆忙收拾的时候,杨开陡然伸手叫停。
“出什么事了?”
汗珠,顺着杨开的额头夸张地流下,杨开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们已经来了!”
“就是现在,所有人,丢掉东西,全部往东边跑!”说罢,杨开端起枪,对着密林里连开了两枪,其余几个士兵亦是一脸正色的掩护起来。
一声惨呼从林中传来,与此同时,无数颗子弹穿梭而出,当场就将一名特派员打的倒飞而去。
“还有救没?”杨开怒喝。
“死……死透了。”一名士兵哆哆嗦嗦的从死者的鼻下抽回了手。
“那就别管了,快走”杨开咬下烟雾弹的引线,狠狠地丢了出去,顿时,大股白烟涌上了半空……
“活着的,还有谁,报数!”半山腰的岩石边,杨开一边给旁边的伤员上绷带,一边发问道。
情报部的特派员还剩下三人,而士兵,就只有杨开和那个伤员了。
后面是绝路,而前面则有二十余名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徐徐而上。在他们看来,这几个从一开始就挣扎到现在的猎物,已经得手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投降吧!”为首的黑衣男人,淡淡的说道。
“做梦!”杨卓怒骂道,说完,他挺身拦在了杨开的身前,悄悄地说道:“不要管我,快走!”
走?从看到敌人上山的那一刻起,杨开压根就没想到过要走。当杨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丝怀念,怀念起幼时的时光,那时候的哥哥,和现在一模一样,每次最先考虑的,都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而此时,长官的话亦是如在耳畔。
“听着,杨开!保证情报顺利送到。但绝不能让特派员落入敌人的手中。无论发生任何事,你的任务都是死守住情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我很清楚。”杨开喃喃自语。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他的手中跳出,站在他身边的两名特派员呻吟一声,便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
听到声音,杨卓惊讶的回过头来,可还没等他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感觉到了一个硬物顶在了自己的腰间。
“杨开,你……你……”
“对不起,哥哥。”杨开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推下:“为了职责,我必须杀了你!”
灰白的空间里,突然多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它俏皮的眨了眨。而先前仿若幽灵般的杨卓,则和那些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一起,慢慢的朝着缩成一团的杨开聚拢起来,紧接着,他们伸出了一双双冰冷的大手,露出一片片黑色的指甲,然后,狠狠地掐了下来……
“啊!”脑袋疼痛欲裂的杨开陡然从床上翻起了身子,右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等缓和了一阵之后,他才发现,此时此刻,哥哥杨卓以及那些个因自己而死的冤魂通通不见了,而他也不在白面具的卡车上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蓝色的窗帘,低矮的橱柜,挂在床边的生理盐水瓶,再加上这身肥大的病号衣,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告诉杨开,自己是在医院,而且还是个豪华病房。
第十五章 四份名单(1)
“你醒了?”说话的是一个面色欠佳的年轻人,标准的美式军服,白手套。此时的他,正靠在一张木椅上,双手交叉的托着下巴,打量着杨开。
“我这是在哪里,医院?我的同伴在什么地方?那个白面具呢?还有……”说到这,杨开警惕的看了年轻人一眼:“你又是谁?”
“呵呵,你的问题很多,我也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别着急,我会一一回答你的。”年轻人不急不慌的说道。
“首先,这里并非医院。而是军统的心脏所在:中美合作社。现在的这个房间,只是我们的救护室而已。很可惜,你进来的时候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不然,沿路的岗哨和保密措施,会让你大开眼界。”
“第二,你的同伴现在很安全,他们正在四号休息室和白虎闲聊呢!第三,至于我是谁,我想我们并非初次见面吧?杨开。”
说到这,年轻人微笑着呼出了杨开的名字,不过很快,他的喉结就哽了一下,发出阵阵沙哑的咳嗽声,看到年轻人这幅表现,旁边守候的护士立马小跑着去冲了杯开水,端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年轻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丸,和着水吞咽下去,呼了两口气后,这才止住了剧烈的咳嗽。
“你……”杨开欲言又止。
“没什么,只是哮喘而已。从小到大的毛病,一直治不好,只能靠药物维持生命。”年轻人放下水杯,表情自然地说道。
看到这一幕,一个念头促使着杨开不可思议的举起了手指:“你是养甫?曾养甫!”
“这么多年不见,你终究还是记起我了。”说罢,年轻人笑着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曾养甫并非是杨开的同学,只是普通的校友而已。之所以会对这个人印象深刻,第一,是因为曾养甫很出色,出色的人,杨开都想去了解。第二,则是敬佩,发自内心的敬佩。曾养甫有哮喘,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儿。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的恶疾,在当时是极其麻烦的,因它而死得人,数不胜数。但让杨开意外的是,这样一个身患‘绝症’的痨病鬼,却始终没有自暴自弃。在日常生活中,更是对生命有着一份无与伦比的热爱,终日微笑面对生活。杨开自问,如果把自己和他换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只是没料到,你竟然进了军统。”杨开感慨道。
“人生无常,命运也无常,谁又能算到自己以后的路呢?”曾养甫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杨开?”
杨开闻言,活动了一下肩关节:“军统的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刚送过来的时候,还真吓了我一跳,一直以为你很缜密,但没想到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呀!”曾养甫说道。
“缜密?”杨开哑然失笑:“前面的战场,每个小时都有数以千计的兄弟挂掉,我能活着见到你,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倒也是,在黄埔军校的时候,我就听人说你小子是属猫的,九条命,哈哈!”
“唉!但愿如此,只可惜子淑的命就没有这么好了。”杨开摇摇头。
“我听到他的死讯了,真的很惋惜。不过,你们不是教导总队吗?跟正规军完全是分而治之,又怎么会出现在沪淞战场的前线?而且,我只听到了简略的战报,这期间,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回来了这几号人,这一仗,真的就……咳咳……如此惨烈吗?”曾养甫发问道。
“惨烈?”杨开叹了口气:“这他妈又何止是惨烈!有烟没?”
“烟?”曾养甫一愣,随即会意,对护士轻声吩咐了几句,未几,护士便从外面拿进来了一盒香烟。
杨开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了,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塞嘴里。一五一十的将教导队怎么接受命令,怎么蛰伏在32师背后,又怎么面对空袭,血战日军第九师团的经过说了出来。
“啪!”曾养甫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椅把手上:“薛岳这个混蛋,党国的精锐就是这样葬送的吗?如此损兵折将,我义父怎知?!”
当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竟豁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青气翻腾。
“算了。”杨开掐灭了烟:“薛军长没错,当时的军队几乎都调完了,但加急战报还是来个不停,也只有派出我们,才能解解燃眉之急了。”
“再说,我们也是吃皇粮的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谁都懂。不可能光别人拼命,我们窝在安全区喝酒搂女人。”
“是我疏忽了。”曾养甫大摇其头:“杨开,当义父把名单交给我的时候,我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当时我的第一直觉是,你既然身在教导总队,又有军职在身,当然是最好找的。所以我寻思着先抓紧时间找到另外几个人,最后再联系你不迟。没想到,没想到呀,要不是我提前去了一趟薛岳的战时指挥所,恐怕此刻就真难见到你了。”
“养甫,我们是老校友,我希望听一句实话。”说到这,杨开目光炯炯的盯着曾养甫:“你们军统找我来,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不要用不着边际的理由来搪塞我,你们这群大忙人,绝对没有闲工夫来找我这个莽夫下棋喝茶,就算有这个工夫,也会嫌我这个粗人败坏了你们的兴致。”
“在路上,白虎没告诉你吗?”曾养甫捂着嘴,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