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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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你先跟东衡回房休息,我有些话要跟雾月公子说。”莲岂若无其事地将翩翩推到东衡身边,瞳仁略弯,淡淡地斜睨了一眼东衡,意思很明显。
东衡立刻朝何翩翩一抱拳,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何翩翩自不会拒绝,点了点头朝客栈内走去。
她人刚踏入客栈,莲岂就低声开了口:“雾月清澜,不要以为你现在对我还有用处我便不会动你,记住,你若再敢做什么事情,我必杀你。”
雾月清澜淡笑着应下,面上平静无波,脑子里却已转了几转:“督主请放心,在下绝对不会试图挑衅督主的底线。”
莲岂优雅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客栈里,当何翩翩见到莲岂时,他已经不笑了。
在何翩翩迟钝的大脑里,形成了一种危机意识,大致明白目前这种状况可以称之为什么。
——迁怒啊!
东衡看了一眼何翩翩,在莲岂耳边低声道:“要杀了雾月清澜吗督主?”
莲岂以指为笄,梳理着落了冠的墨发,不咸不淡道:“不必如此紧张。”
东衡点头:“是,督主。那打成废人如何?”
“……东衡,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有你这种想法,别人才讨厌我们东厂。”
东衡皱起眉头,不知道悟了什么,狠绝道:“我明白了督主,那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够了,当我没说过。”莲岂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出去吧。”
何翩翩同情地看着东衡,但看了一会又觉得需要同情的是自己。
“属下告退。”东衡面色尴尬地施礼退出房间,直到离开很远都没明白督主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流光,督主真是越来越深奥了!
第十二章
东衡自由了,那么她呢?何翩翩忐忑地偷瞧莲岂,他线条优美的鼻翼棱角分明,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肩侧,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你……”他开口欲说什么,却又忽然停住,视线慢慢移到门上,不消片刻门外便响起了东衡的声音,“督主,太后密旨到。”
何翩翩一听见“太后”俩字浑身都变得很不舒坦,她扁了扁嘴,微变了脸色。
莲岂将何翩翩细微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唇角微扬,淡声道:“进来吧。”
东衡应声进房,低眉敛目地将密旨递给莲岂,而后麻利地转身离开。
“等等。”莲岂手中握着密旨,叫住了东衡,“带夫人一起下去用膳。”
……不就是个密旨么,还防备着她,不准她看她还会非看不成?何翩翩一撅嘴,也不等东衡领命,直接独自出了门。
东衡立在那,一时反应不过来。
莲岂望了她的背影一会,垂头看向手中密旨,轻声道:“看好雾月清澜,不要让他靠近夫人。”
“是。”东衡回神,赶忙去追何翩翩。
何翩翩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百无聊赖地等着吃饭,当她将视线移到客栈外的某个角落时,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何翩翩二话不说飞身出了客栈,朝着窜入胡同的那个白发老头追去。
东衡下了楼便见到何翩翩的身影已经只剩下半个衣角了,他三两声吩咐了南谨和西策向莲岂回报行踪,便飞奔着追了上去。
时值正午,太阳毒辣,何翩翩追了不久便出了一身汗,她强忍着燥热和疲累一直跟着那人出了城,进了一片竹林,停在了一间别致优雅的竹室之外。
“师父!”何翩翩收住脚步高喊了那人一声,那人随着她的呼唤停住了身,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何翩翩一怔,这种笑容绝不可能出现在她那个二缺师父身上,这人是假的!何翩翩立马转身原路返回,却发现那个假扮霸刀老祖的人迅速追了过来,并且撕了白发和人皮面具,以真颜站到了她前方。
“何姑娘留步。”
居然是个女的?何翩翩诧异地看着眼前穿着陈旧男装却不掩芳华的女子。
“何姑娘不必惊慌,我此番引你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求我?”她可不想惹事上身,果断拒绝,“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好心肠。”
“何姑娘不愿也无妨,那莲督主……”
“七叔比我还恶毒!”
女子显然没料到何翩翩会连是什么事情都不听就拒绝,不由心中一悲:“看来是小女子眼拙了,本以为何姑娘是个心地善良有恻隐之心的女子,想不到你如此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与莲岂那阉狗还真是相配!”
何翩翩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等等,你说我七叔什么?”
“阉狗!”女子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打住!”何翩翩做了个停的手势,拔刀而出,“你古怪,我早就发觉了,你神经,我现在才知道。别人不帮你就是狗就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你是不是有病呀你?”
“哼。”女子也不怕她,自腰间抽出软鞭,冷声道,“哥哥说得对,朝廷没一个好东西,今日我便替天行地,除了你这个祸害!”
何翩翩抖了抖刀柄,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试试。”
女子气急,咬牙挥鞭而上,招招狠毒,何翩翩机警躲过,与她扭打在一起。
东衡赶到时见到这一幕,立刻提剑而上,高呼:“夫人小心!”
何翩翩正专心抵挡女子的进攻,哪里抽得出时间理他?这女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她每一次都是勉强避开,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
东衡及时加入了战斗,将何翩翩让了出来,独自与那女子纠缠在一起,女子使尽全力将鞭子缠在东衡的剑上,本是想将剑挣碎,却没料到碎的反而是自己的鞭子。
“怎么会这样!?”女子大惊,看着地上的断鞭发呆,“……断了?”
何翩翩头疼地抚额:“……真笨!”
“夫人你没事吧?”东衡看都没看那女子一眼,一步跨到她身边紧张探问。
何翩翩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她……”
“你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女子脾气不怎么样,看见何翩翩来了帮手也不肯退让,睨着东衡身上的东厂服饰,拧眉骂道,“又来一只阉狗!”
东衡闻言眉头皱起,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女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行刺夫人?”
女子眼圈一红:“我是什么人?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东衡舒展眉峰:“你是霸刀山庄的人?”
“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霸刀山庄暮君柔是也!”
“啊,是你!”何翩翩猛地想起小时候师父曾带她见过的一对兄妹,她记得其中便有一个叫暮君柔,“难怪你扮师父扮的那么像,连我都骗过了,原来你是霸刀山庄的人。”
“与你无关!枉你叫我爹一声师父,如今霸刀山庄出了事,你居然都不肯帮忙!”
“霸刀山庄出事了?”何翩翩愣愣地问。
暮君柔道:“用不着你管!”
“夫人,不如将此人带回客栈和督主一起审问,您出来的时间已不短了,若再不回去恐怕督主会担心。”东衡忽然插话道。
何翩翩都可以想见莲岂那张出奇俊雅的脸庞得黑到什么程度了,赶忙应声:“我先走一步,你带她回客栈。”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回冲。
暮君柔见此大叫:“你给我站住!我一个女子,他一个大男人,你让我……你让我……”
何翩翩远远地回了一句:“别怕,你不是叫他‘阉狗’吗?”
东衡的脸倏地沉下来,吐纳了半天才将几乎脱口的粗话憋了回去,冷得不能再冷地说:“暮姑娘请!”
暮君柔红了脸:“你别过来,我自己走!”
“随便,你若跑的话我也有法子将你绑回来。”东衡转身就走。
“你……喂!”
客栈内,所有客人都已经被赶走,莲岂双腿交叠端坐在之前何翩翩所在的位置上,祥和的阳光照在他俊雅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都看得很清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翩翩离开的胡同方向,桃花眼被晨色对了光后恍若镜面一样剔透反光,晃得人胆战心惊。
何翩翩气喘吁吁地停在客栈门口,还没回过气力,便觉得有道冷若寒霜的视线移到了她身上。她心跳如鼓地望过去,正对上莲岂那双异常魅惑的桃花眼,她心中一惊,恍惚地下移视线避开与他对视,却发现他薄而润泽的唇边也勾着同样凛如寒雪的弧度。
犹豫半晌,她还是心虚地开了口:“七叔……”
莲岂未语,缕缕暖风拂过他的面颊,虽他身披黑缎披风,雪衫前襟又系的一丝不苟,但光洁的额头上却没有一丝汗迹。他整个人好似一块冰雪玉雕般端坐在角落里,直叫看着他的人心神俱醉,却又不敢靠近。
“过来。”许久,薄唇微启,淡淡道出二字,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噱。
何翩翩有些头晕,一步三晃地走到了他身边,低头看着桌子上丰盛且温热的菜肴,心中一暖:“七叔,你叫了这么多菜啊。”
莲岂双眸敛起,黑睫顺着眼睑垂下,不理她。
何翩翩被他那副模样弄得愧疚不已,讨好道:“七叔一定还没吃吧,这么多菜再不吃就凉了,你快吃吧,我另外叫就行了。”
莲岂唇角略勾:“不必了,我帮你叫了菜,你到房里吃。”
何翩翩哪敢应声?只胆怯道:“……七叔何必如此破费呢,我吃你的剩菜就好了。”
“不行,怎么能委屈了你?这些菜自有下人去吃,楼上有更好吃的,你随我来。”莲岂撩起披风,转身快步上了楼。
何翩翩再迟钝也知道这次不可能善终了,哪里敢上去,一叠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七叔,我不饿我不饿。”
莲岂停都微停,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道:“上来。”
何翩翩浑身震住,动都不敢动。
店小二和掌柜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赞叹,乖乖,高手就是高手,声音都能点穴!
该来的终会来的,晚死不如早死!何翩翩吸了口气,眉目凝重地上了楼,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客房内,白纸格子窗上隐隐透过点点光辉洒在屋里,莲岂负手立在门边,等何翩翩低眉敛目地走进来后,“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何翩翩吓得哆嗦了一下,根本不敢去看莲岂的脸色。
莲岂的唇瓣泛着白光,意味不明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晴时多云偶阵雨嘛。”干嘛生那么大气,她这不是没什么事吗……
“我才一会没看到你,你便惹出这种事来,你……”莲岂一根手指抵在何翩翩额头上,感觉着手下人身子微微颤抖,狠话全不由自主咽了回去。他闭眸沉默半晌,收回手背对着她坐到了桌子边,叹了口气道:“算了。”
莲岂若是将她大骂一顿她倒是不会如何,偏偏就这副欲言又止无奈伤心的模样让何翩翩受不了,她心里一酸,上前几步蹲在他腿边,小声道:“七叔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会这么鲁莽了,我保证下次一定查探清楚再说,好不好?”
“你还想有下次?”莲岂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何翩翩立马举手发誓:“不敢不敢!口误!绝对不敢!”
莲岂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忏悔和愧疚的脸,眸光渐渐泛起柔色,终究是挥了挥手,饶过了她:“罢了,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休息休息吧。”
何翩翩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又看了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猛地点头:“好。”虽是应下,却并未动作。
莲岂淡淡道:“你的房间不在这里。”
何翩翩为难道:“我知道,我这会难受,没力气,就在这好不好,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