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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何人?还望出示令牌!”一道极其严肃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
楚妗轻轻地挑开车帘,便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她心下一跳,目光飞快地扫过朱漆宫门,宫门紧紧合住,宫墙外三步一岗,威风凛凛的站着许多带刀侍卫,气氛煞是沉重。
楚妗手指紧了紧,心不断沉了下去,这些侍卫居然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一个也未曾见过。
“大胆,里面是太子妃,还不退下!”宫女厉声喝道。
侍卫长非但不让,反倒拔刀相向,“得罪了,太子妃,没有入宫的宫牌,一律不得入内!”
宫女似乎没有料到这个侍卫长听到了太子妃的名头还不放行,她迟疑了片刻,轻声朝楚妗说道:“太子妃,没有宫牌我们不能入宫……”
楚妗端坐在车厢里,神色复杂,她沉吟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了一块蟠龙玉牌,玉牌半个巴掌大小,玉质清透,看上去价值连城。
楚妗隔着车帘将它递给了宫女。
宫女会意,双手接过,执着玉佩,扬了扬下巴,神色骄傲地朝侍卫长说道:“见太子玉牌,如见太子,还不放行?!”
顾沉宴身为太子,身份尊贵,地位超然,自会有代表身份的信物。
顾沉宴临行之前,放心不下楚妗,便将自己从小到大都带着的玉牌给了楚妗。
这块玉牌可以调动顾沉宴手下的全部势力,见玉牌如见太子,权力极大,便是为了让楚妗独自在东宫有自保之力。
侍卫长见到玉牌,眸光闪了闪,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般看重太子妃,竟然把自己的信物交到了太子妃的手中。
他将刀剑收入鞘中,躬身退下,跪在地上,“臣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太子妃海涵。”
“既然看清楚了玉牌,便放行吧。”
楚妗的声音如石上清泉,清灵悦耳,侍卫长一听,神色有些愣怔,心神有些摇曳,脑海中竟忽然闪过一抹念头,想要一睹车内的芳容。
他慌张地垂下头,不敢再望着车驾。
车驾缓缓往前移动,摇晃间,帘内传来一阵环佩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楚妗先去了勤政殿,那里是建安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勤政殿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宫女太监候在殿外,见了楚妗,皆跪地行礼。
楚妗站在门口,轻轻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大太监刘福全神色隐隐含了一丝焦虑,他甩了甩拂尘,尖着嗓子先是打了个千,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太子妃,这可不巧了,陛下前些日子病倒了,方才喝了药,如今还未醒过来。”
楚妗一愣,如今南地水患严重,建安帝桌子上的折子都要堆成山高了,前些日子她入宫还见他便是脸色疲惫,还在批阅奏折,很是勤勉。
“皇上的病情可是很严重?”楚妗问道。
刘福全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不肯说。
楚妗柳眉倒竖,瞬间冷了脸,“公公不说,本宫自是有办法知道,你何必隐瞒,难道本宫会害陛下吗?”
刘福全被楚妗一喝,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心里苦笑不已,这太子妃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动了真格,这周身的威仪竟是与太子殿下也差不了多少。
他摸了摸额上的冷汗,小声道:“陛下病情来势汹汹,自昨日起便昏迷不醒,喝了药也不见好,就连今日的早朝也是未曾去上。”
楚妗一惊,尽管心里有些猜测,如今被刘福全说出来,她才觉得事情较之她的想象,还要严重。
建安帝自昨日就晕倒了,昏迷至今。
楚妗心中越发不安,她攥了攥衣袖,压下心底的情绪,“你把门打开,本宫进去看看陛下。”
刘福全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神色沉凝的楚妗,终是折身打开了门。
楚妗点了点头,她摆了摆手,身后的宫女便将从东宫带入宫的花抱上前。
楚妗指着花说道:“这些话是本宫亲手所植,有静心安神的功效,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在殿内摆放些花卉,屋子里空气也清新,对陛下的龙体也有好处。”
刘福全闻言,亲自将花接过去,含笑道:“陛下若是知晓您的一片孝心,心中定然很是欣慰。”
楚妗不再说话,转身踏入殿中,殿中摆放着一只雕花铜炉,里面点了安神香,从花纹里袅袅冒着青烟,屋子里满是淡雅的香味,格外好闻。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楚妗踩在上面,脚步声低不可闻。
殿内的摆设精致奢华,前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一扇木制小门隔出了一处偏殿,那里才是安歇的地方。
刘福全躬身走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推开了小门,楚妗一踏入其中,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味,苦涩不已。
楚妗扫视了一眼偏殿,说是偏殿,但也一应俱全。
她见屋子里的窗户紧闭,皱了皱眉,低声道:“陛下昏迷不醒,屋子里要保持空气流通,如何可以窗户紧闭?本宫看你是见陛下昏迷不醒,这才想要偷奸耍滑!”
怪不得屋子里是经久不散的药味,这关了窗户,如何能透气?
刘福全诚惶诚恐地答道:“太医说陛下不宜见风,否则容易偏头痛,给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轻慢了陛下啊!”
楚妗见他言辞恳切,想来确有其事,也对,顾沉宴说过,刘福全,此人生性圆滑,但是胆小怕事。
楚妗走上前,细细打量着建安帝,建安帝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本就憔悴的脸越发严重,竟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一般。
看样子却是病的不轻……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找了个靠床的小柜子,指挥刘福全将花放在那里。
做完这些,他们缓缓退开了偏殿,却在出勤政殿的时候,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皇后。
皇后一袭藏青色宫裙,神色倨傲地走来,见到楚妗的一霎那,楚妗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张。
楚妗垂下眸,心里闪过一抹念头,皇后有问题。
尽管心底怀疑,但是楚妗的脸上仍旧是不露破绽,她眉眼淡然,动作艰难地行了个万福。
皇后也迅速压下了脸上的异常,端庄优雅地点了点头。
尽管两人心知肚明,她们早已撕破了脸,但是在外人眼里,她们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子妃,身份尊贵,不该做出些不体面的事情。
于是两人皆是动作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来,表面维持着虚假的笑容。
“太子妃可是入宫看望陛下?”
楚妗恭声道:“是,我听闻陛下病重,心下担忧,特前来宫中探望。”
“太子妃大可不必,你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安心养胎,你如今月份也这么大了,也快要临盆了,这么危险的日子,以后还是莫要随便出门了。”
皇后掩着唇,意味不明的扫了一眼楚妗的肚子。
楚妗被她的眼神一看,后背忽然冒出细密的冷汗,就仿佛是被毒蛇盯住了的猎物,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不劳皇后娘娘担忧,我自有分寸。”
楚妗深吸了一口气,冷淡的说道。
“本宫如何能不担忧?如今太子行踪不定,生死未卜。你肚子里怀的是太子殿下的骨肉,说不定会是皇孙,身份尊贵,若是太子真的出了事,你情绪激动,不小心动了胎气,导致小皇孙有个什么意外,这可就是大罪了!”
皇后揪着眉头,轻声细语地说道,若是光听她的话,都以为她是对楚妗的关怀,可楚妗知看到,皇后的眼中,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楚妗吸了一口凉气,难道顾沉宴真的出事了?
皇后见楚妗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笑了笑,低下头把玩指尖的金色护甲。
楚妗静了静情绪,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杂乱的心绪。
顾沉宴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最重承诺,他既然答应了她,她便要相信他。
第114章
太子失踪的消息终于是传遍了朝野, 众臣皆是惶恐,纷纷上书,请求建安帝派人前去搜索支援。
可是那些折子却如同沉入海底, 不见回复, 众人这才得知, 建安帝病重,无力处理政事。
正当众人心中大乱的时候, 周丞相临危受命, 提议选出一位合适的人代理国事。
太子一党皆是大惊, 极力反对。
建安帝的诸位皇子, 除了太子殿下, 皆是安于享乐,毫无夺权之心的闲散皇子, 才能平庸,何以担当大任。
周家当初靠着扶持建安帝登基,换来了周家前所未有的繁荣,难免周文序不会想要故技重施, 趁着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建安帝性命垂危之际,再次扶持一位新帝,延续周家的荣光。
二皇子顾清徽是皇后之子, 周文序作为二皇子的外祖父,定然会借此机会,将二皇子推出来, 二皇子生性淳善,但若是为君,便是懦弱,容易被权臣操控,成为一个毫无实权的傀儡。
出乎意料的是,周文序并未选择二皇子,而是让宁王世子顾清河代理政事。
宁王世子也是大燕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学识过人。
宁王与建安帝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建安帝也甚是喜爱顾清河,曾多次夸赞,钟灵毓秀,是有大作为的人。
众臣都猜不透周文序的意图,如今整个朝堂都没有主心骨,顾清河确实是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至此,顾清河一举掌权,众臣协助其共同处理政务,顾清河为人圆滑,长袖善舞,很快在朝中就站稳了脚跟,甚至有许多大臣,见前往南地搜寻太子殿下的人未曾传来消息,私底下有了拥护顾清河继位的念头。
大燕以前并有过传位给兄弟而不传位给儿子的先例,如今太子若是真的在南地遇害,储君之位便空悬,众皇子懦弱无能,传位给侄子,也算是一件于江山社稷有利的事。
至此,不过距离顾沉宴消失的第五日罢了。
楚妗坐在书房内,手中捏着一封密信,密信之中,清清楚楚的记录了,这几日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细节清楚到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她看到有些以前明明极度拥护顾沉宴的大臣,如今竟隐隐有动摇之意。
楚妗清楚,他们不过是想要谋求更大的利益罢了。顾沉宴手段强硬,处事狠厉,这些人对他畏惧颇深。而顾清河就不一样了,他行事温和,顾忌太多,便显得有些畏手畏脚,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极为好难捏的君主。
楚妗看完密信,神色淡淡的将密信扔入火盆中,火舌肆虐,橘红如炙,映着楚妗精致的小脸,无端靡丽。
她嘴角冷冷地扯开一抹笑,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不知道,待顾沉宴回归之日,他们能否像如今一般,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了。
当最后一点火焰也熄灭的时候,盆中只余下一层浅浅的灰烬,尚有余温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兵刃交接之声,随即是宫女匆匆闯入房中,神色慌张的说道:“不好了,太子妃,皇后娘娘派了官兵前来东宫,说是护送您前去宫中待产!”
楚妗一惊,心底涌起怒意,当真是欺东宫无人吗?
她眉眼微垂,沉声道:“扶本宫起来。”
宫女听到太子妃掷地有声,眉眼间满是威仪,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够护他们周全,她方才还在瑟瑟发抖的身躯忽然就仿佛平静了下来,仿佛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她尽量稳着声音,躬身扶着楚妗的小臂,不紧不慢的出了屋子。
屋外站着一行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腰间别着刀剑,颇显凶神恶煞,来势汹汹。
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宫女太监,如今见了御林军,都躲在一旁,神色惶然,见了正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个个激动地望过来,“见过太子妃!”
东宫也有自己的侍卫,只是御林军向来直接听令于建安帝,东宫的侍卫也不敢阻拦。
大总管神色涨得通红,羞愧地朝着楚妗拱手道:“太子妃,属下该死,没有拦住他们闯入东宫,惊扰了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