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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照纬蓦地一顿,“枕头被子就算了吧?我这不缺枕头被子。”
话音刚落,一看何苗撅起了嘴,一脸皱巴巴的可怜表情,冯照纬用力一点头,改口:“好的,还有你的枕头被子。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把你那边整个家都搬过来,反正我车里空间足够大。”
说着,他朝何苗伸出了手,“现在没问题了吧?把你家钥匙给我。”
半个多小时过去,冯照纬真的把何苗整个家都搬了过来。小女人的东西零零散散琐琐碎碎,看着体积面积都挺小,但真要整理归置起来,却是个大工程。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何苗总算把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各归各位。
冯照纬捧着下巴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了看,嗯,很好,果然应了他早上的那句话,把何苗接过来一起住,这个家就一点也不冷清了。以前放眼望去,家里干干净净,现在望眼望去,家里满满当当。尤其是卧室和浴室两个地点,何苗的瓶瓶罐罐多得要死,晚上洗了脸,何苗就坐在椅子上举着一面小镜子啪啪拍脸,冯照纬侧躺在床上,手支着脑袋盯着她看。
啪啪一声,他就替何苗疼一下,再啪啪一声,他再替何苗疼一下。
总算啪啪完了,她又用指头裹了一坨白乎乎的东西抹到脸上,然后开始揉脸。
左揉揉右揉揉上揉揉下揉揉。
揉完了是另一罐白乎乎的东西,这回是涂在眼皮上。
左涂涂右涂涂上涂涂下涂涂。
然后又是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开始抹脖子。
左抹抹右抹抹上抹抹下抹抹。
然后又双叒叕是一罐啥。
冯照纬支不下去了,手一瘫,脸也哐当一下整个埋进枕头里。
好不容易等那些瓶瓶罐罐的使命尽了,冯照纬开始跃跃欲试地拉了拉床头柜的抽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何苗往卧室外走,一边走还一边交代:“我借你的书房看一下书啊,你不要打扰我哦。”
冯照纬:“……”
人走了。气得他啪地一声关上了床头柜抽屉。
时间好难熬啊。
何苗舒舒服服地坐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挑灯夜读,倒是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等她把书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她伸了伸懒腰,不经意间余光就扫到书房门口立着一个人,此时正倚着房门幽幽地盯着她。
她吓一跳,伸着懒腰的手都马上缩了回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冯照纬疾跑过来一把拎起了椅子上的女人,直接拢进怀里就急匆匆往卧室里带。
“看够了吧?接下来的时间总是我的了吧?”
何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我好困。”
“那不碍事,我又不困。”
“我好累啊。”
“我让你动了吗?您躺着就成行不行?”
“可是我想睡觉。”
冯照纬深吸一口气,手一甩直接把何苗一整团扔到床上,然后欺压过去,手指点着她的鼻子,压了一晚上的火,这时候几乎忍不住要爆发了,“你以为你到我手里了还是想睡就能睡的吗?”
何苗没说话,抱着膝盖耷拉着眼尾,就这么一瞬不眨地望着眼前这男人。望着望着,男人指着她鼻子的手就默默地收了回去,何苗展开手臂抱了抱冯照纬的腰,“你也早点睡觉好不好?”
冯照纬又深吸一口气,他发的是哪门子的火啊?怎么这么不争气,三言两语就被一个女人搞定了。而且,这个女人还大摇大摆撅着屁股冲着他,他从背后抱住这女人,下巴搁在她肩上,“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回家一趟吧,我爸妈住的那个家。”
斯嘉莉提包走了,别墅里的客房空出来了,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老冯和赵之君照样忙得脚不沾地,他们的时间很难调,好不容易推了同一天的工作,安排在家休息,李阿姨也跟着忙前忙后起来。
冯照纬带着何苗赶到的时候,赵之君正在别墅门前的小花圃里浇花,看到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赵之君直起腰笑了下,手上还拿着一把浇水壶。何苗甜甜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被小花圃旁边的一堆根茎吸引了目光。
“您是打算种点什么吗?”
“是啊,这些都是植物根茎,那边不是有排空着的土吗?我一会儿种点蔬菜。”
赵之君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小花圃靠近别墅大门的那一排空土,何苗望过去,小花圃里大片大片的花,天气很冷但依然开得很艳,她对花卉一窍不通,也认不出这些都是什么花,只是单从审美上看,整片的花里种一排蔬菜,是不是有点不和谐啊?
“您是自己种蔬菜的呀?”何苗想了想,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这种不和谐的看法。
“自己种的蔬菜吃着放心,在外面吃得多了,最后发现还是家常的好吃。”
赵之君抓了一把根茎,蹲到了那排空土前,小花圃工具齐全,赵之君手上又多了个翻土器,此时正一爪一爪地翻着土呢。何苗也跟着蹲过去,说:“我来帮您吧。”
说着,她也从工具箱里取了一把翻土器,学着赵之君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翻着土。赵之君还没说什么呢,身旁就跟过来一团白白嫩嫩的,她侧目看了眼,何苗翻土的时候非常认真,恬静的面容直望着脚下的一排土,她穿着干干净净的小白鞋,但现在一点也不怕脏,白皙的手掌时不时地擦碰到泥土上,她也浑然不觉的。
是个完全不娇气的女孩子。
赵之君心里欢喜,不经意抬头看了眼冯照纬,这么高大的身躯杵在那儿也不动一下,眼神倒是直直地对上了赵之君的,这眼神分明是在抱怨:怎么他刚带上门的女人,连门都没让她进就让她下地干活了?
这一脸心疼的样子哦,好像她赵之君是什么赵扒皮一样。
“好了苗苗,外面冷,你跟着小纬先进去吧,这边我一个人也挺快的。”赵之君在土里挖了坑,把根茎丢进去,一边丢一边又说,“这些都是韭菜啊香菜啊葱啊一类,长得很快,现在种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摘下来吃了。”
“嗯。”何苗点点头,脑子里在想象着这一排空土忽然哪天冒出许多绿苗苗的样子。
光是想想就觉得朝气蓬勃的。
“这些根茎很顽强,但还是得用心对待精心培养,现在撒下一粒种,它就以整个生命回报。其实做任何事都是这样,需要整片身心的付出。”
何苗又点点头,觉得冷冬里的这碗鸡汤很暖胃。她站起来,冯照纬推着她进别墅,开门进入之前,他又回头瞧了眼赵之君,母子俩的眼神在空气中对撞,冯照纬无声地笑了下,他知道赵之君最后一段话是说给他听的,好的,受教了,他会付出自己的全片身心的。
☆、海盐冰激凌
客厅里老冯正开了电视在看,财经频道邀请来的地中海嘉宾正操着一口非常不流利的普通话在叽里咕噜地点拨着什么。见何苗来了,老冯就把台换了,随便挑了个狗血小白偶像剧,然后招呼李阿姨:“水果呢?赶紧把水果端过来。”
李阿姨满口应好,很快就捧着一大盘子水果块过来了。水果盘放在客厅茶几上,旁边码着一溜银灿灿的水果叉,老冯客气地叉了一块大的递给何苗,然后皱着眉用眼神在水果盘里挑拣了一阵,“哎李阿姨,家里没别的水果了?就这些了?没我爱吃的啊?”
“老冯总,就这些了。这些是小冯总特意吩咐我去买的,都是何小姐爱吃的水果。”
老冯打了一肚子的草稿正打算好好指责一番李阿姨,可李阿姨都这么说了,何苗来者是客,他总不好和客人去争水果吧?可是——嗨呀,好气呀。老冯憋了憋把脸都憋红了,想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非要挑一挑李阿姨的刺:“我说李阿姨你别整天老冯总老冯总地叫,我可是董事长,生生被你叫得降职了都!”
李阿姨:“……”
大半辈子都是这么叫的,一个老冯总一个小冯总,就是为了区分。
“‘董’或者‘总’不过就是个虚衔,你办大事的人何必计较这些没用的称呼。李阿姨你去做饭吧,这儿有我呢。”
老冯抬眼一看,赵之君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刚把根茎们都盖好土,开了门进来听见的就是老冯这么一句嚷嚷,做领导的就是有气势,声音平平表情平平,但就是把人义正辞严地训了一顿。
赵之君走过去在老冯边上坐下,用银叉叉了块水果不由分说地硬塞到老冯嘴边,老冯一脸嫌弃地垂眸瞥了瞥他眼皮子底下的水果块,差点没看成斗鸡眼,这是这盘水果块里他最不爱吃的水果啊啊啊。
老冯嗷一口把他最不爱吃的水果块咬进嘴里嚼啊嚼吞了下去,赵之君对他笑了一下,“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要这么挑食,营养一定得均衡才行。”
这个对话这个举动这一整个画面都好似曾相识啊。老冯回想起当初的历历在目,哀哀地叹一口气,冯氏男人就是这么被女人拿捏得死死的,这是冯氏不可磨灭的基因。
哎。
老冯决定不再去想这些骨子里就定好因果的事情,转而把视线投向何苗,“苗苗啊,我们特意大上午地让小纬带你过来,就是想能和你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午饭杀了只老母鸡,这鸡是山上跑的土鸡,鲜着呢,一会儿你可得多吃点。”
“好,谢谢叔叔。”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和小纬妈妈都是很随意的人,你也随意点就好。”
何苗微红着脸点点头,接下来老冯和赵之君也和何苗随意地闲聊了几句,聊得差不多了,两位长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客厅,霎时间,客厅里就剩下她和冯照纬了。
她在外做客,难免有些拘谨,坐姿端端正正的,反观她旁边的男人则懒散许多,一边瘫倒在沙发里,一边探出手摩挲着她的腰,别提多惬意了。
何苗拿了遥控器换了个台,她不爱看狗血小白偶像剧,最后选了个小猪佩奇。
冯照纬睨了她一眼,刚才看得心不在焉的,现在倒是津津有味。这女人到底几岁啊,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趣味啊。冯照纬哼笑一声,“一会儿我爸妈过来了,看到你看卡通片,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何苗没吭声,默默地又把台换回了狗血小白偶像剧。
冯照纬愉快地笑出声来。
但这狗血小白偶像剧何苗实在是没啥兴趣,不过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想活动活动,这时候那只老母鸡该是下锅炖了,高压锅“嘁嘁嘁”地叫着,此时正不断地从厨房飘出鸡肉鸡汤的香味。
何苗顺着这香味去了厨房,李阿姨正在里头陀螺似的忙着。五个人的饭菜要她一个人准备,时间有点紧,何苗就走了过去,探了探脖子问:“李阿姨,需不需要我帮下忙?”
李阿姨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有人走了进来,“不用不用,你去外面坐着吧。”
何苗没走,又探了探脖子看了看四周,指着一锅焯过水的肉,说:“这是打算做红烧肉吗?”
“是啊,等我这边把几个蔬菜洗好了,我就开始做红烧肉。”
“那要不您先洗菜,红烧肉我来做吧?”
李阿姨诧异了一下,“你会做红烧肉?”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看着何苗撸起袖子就要上手的干劲,李阿姨忽然间觉得有点新奇。
于是抱着这么点新奇的心情,李阿姨菜也不洗了,就这么半看半帮忙地把一道红烧肉端出来了。这小姑娘还真不是吹的,不说厨技多熟练吧,但比比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看起来是又踏实又乖巧的小姑娘,李阿姨看着何苗,眼睛都要笑眯缝了。
一大桌子菜很快摆满了饭桌,四个人围在桌边,李阿姨一边端菜一边笑眯眯地给人介绍这道红烧肉,于是老冯和赵之君就率先夹了红烧肉试吃,赵之君有点惊喜地看着何苗,说:“嗯,你做得很好吃。”
吃着这道红烧肉,倒是让赵之君回忆起件事来。
“我记得小纬上高中那会儿,学校里组织了一次农家乐的活动,那天阳光特别灿烂,我开车送小纬去农家乐的地方,其实就是普普通通一农村饭店,可小纬回来后,不断地和我说有一道红烧肉特别好吃,还说这道红烧肉是一个同学做的。所以说现在的孩子啊,有些根本不会烧饭做菜,可有些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
老冯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一边又夹了一口红烧肉,一边看向冯照纬,“当时农家乐那道红烧肉比起苗苗今天这道呢?哪道更合你胃口?”
“在口味上差不太多,但在感情上今天这道略胜一筹。”
“还挺会讲话啊?”老冯乐了,又说,“农家乐那道是你哪个同学做的?同班的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冯照纬摇头,“当时的农家乐虽然是以班级为单位自行进行,但那天有两三个班级都选了那家饭店,除了我们班,还有我们隔壁兄弟班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文科班。那道红烧肉是文科班一个女同学做的。”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饭桌上四个人有三个人都没觉得这段话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唯独何苗愣了愣,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中,她转过脸看着冯照纬,脑子里仿佛猛然间出现了一道裂缝,有什么东西想拼命地从裂缝里破土而出,可裂缝太窄了,何苗蹙了蹙眉,搜寻不到什么有用的记忆。
这件事情就像一粒浮尘飘到了何苗的心头,她暂且不去注意,眼前的午饭很快结束了,老冯和赵之君又留她吃了一顿晚饭,几个人饭桌上不谈公事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挺快,何苗的适应能力很好,两顿饭的功夫就习惯了这个家的相处模式。
饭后,冯照纬带着何苗走了。回去的路上,何苗还一直保持着乐呵呵的心情,趁她高兴,冯照纬和她提了两家父母什么时候一起见个面吃顿饭的事。
“这么突然吗?”
冯照纬瞥她一眼,“你早点和你爸妈说一声,做好充足的准备就不突然了。”
“可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我们找个时间去你爸妈那儿一趟,换我去说。”
何苗静了静,没再说话了。双方父母见面是不是就代表着事情上了一层更新的台阶?她和冯照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会变得更紧密些。何苗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也有点慌乱。当然,在紧张和慌乱中也有一丝对未来新生活的憧憬。
想到这里,何苗唰地一下转脸瞪过去,“冯照纬,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总有办法?”
冯照纬笑着看了看她,这俩小脸蛋气鼓鼓的,满脸写着被赶鸭子上架后无力还手只好认命的无奈,他转回脸,说:“就当你是夸我了。”
何苗也转回脸,抱起了自己的手臂。
车里安静了片刻,而后在某个忽然的瞬间,男人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传了过来:“你放心,你有我在,还有我爸妈在,我们都是你的后盾。我妈她是天生的政客,而这世界上所有的政客都是最牛的说客,你爸妈肯定会被我妈妥妥收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