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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官处于明暗交界中,半边轮廓勾勒得利落分明,眼眸低敛,唇边习惯性勾着一抹似笑非笑。
温瓷拿手机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下,垂眸注意到他手上捏了个黄皮文件夹。
“徐哥哥。”温瓷抬眼看着他,不死心地确认问,“你……什么时候站这的?”
他舔了舔唇,瞧着她,语调玩味,“从你第一句爸爸开始。”
温瓷:…………………
温瓷来之前,她大伯母还“依依不舍”地揽着温瓷的肩并真情实感地叮嘱她说——
“小瓷啊……”
温瓷长了一双开扇的杏仁眼,瞳仁干净透彻得跟琉璃珠子似地,里头写满了真诚与纯真,她也真情实感地回望大伯母,然而大伯母十分为难地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了句,“小瓷啊……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看待……”
这形同虚设的话不但没有任何宽慰作用,反倒让温瓷听见起来怎么就觉得像是渣男分手前的“对不起你是个好人”这后面总是接着一句让人灰败的“但是”、“只是”。
在转折来临之前,温瓷及时打断了她大伯母即将倾吐出来的一轮苦水和一系列的不得已的苦衷。
温瓷也温情脉脉地感激地对大伯母点头鞠躬,“我懂的,这阵子麻烦您了感谢您的照顾,您要好好照顾好身体。”
临了前,大伯母千叮咛万嘱咐她到了别人家里要夹起尾巴做人,给别人家留下个德智体美劳好孩子的印象。
大伯母的话没说完,温瓷懂得她的言外之意大概是——你要好好表现,不要倒时候像是个黏人的皮球一样又被踢回来,我们可不想要你。
……
那位季阿姨据说是温瓷妈妈读书时的闺中密友,来之前特意说了她家里有个儿子,就比她大一年,在容城一中读高三。
此时,季阿姨的儿子正站在房间门口,听她跟人一口一句爸爸地自称。
温瓷:“……”
在徐时礼注视下,温瓷“啊”了声,指着她床上的手机乖巧一笑,“啊,哥哥你说这个啊,我以前养的一条狗,我在跟那条狗狗说话呢。”
这个今天第一天搬来的女孩子眉眼温和,笑起来眉角微往上挑,双颊边凹陷下去两个浅浅的窝,又甜又灿烂,脱口而出就是哥哥地叫,长相和声音都十分具有迷惑性。
这件事徐时礼是半个月前知道的。
家里要来个差不多同龄的人,还是女生,让徐时礼不由得想到了学校里那群花枝招展事儿多的女生,说不抗拒是不可能的。
他直起身,轻哂,“这是你的入学资料和手续,明天上午九点——”
第3章 看不出一丝表演痕迹……
温瓷识相地接过黄皮纸袋,笑得两个酒窝深陷,似乎有些讨好性地,“谢谢哥哥,季阿姨和我说过了。”
季枚半个月前就开始给他打预防针,让他好好“照顾”这个不久后就要加入他们家的“妹妹”。
然而徐时礼昨晚和余斯年那帮孙子出去喝大了,今早额角突突的疼,调好的闹钟都被他摁掉了,本来打算解释几句的,视线撇过粉色床上躺着的手机时,他目光一顿。
那是一台被贴满贴纸的花里胡哨的iphone5,上面有各式各样的跟小学骚鸡贴笔盒的blingbling贴纸。
最主要是,这年头,用这个古老的型号的人已经不多了。
徐时礼舔了舔唇,正要说什么,便听见那个叫温瓷的女孩十分懂事地说,“那个……徐哥哥,明天我自己去报到吧,就不麻烦你了。”
徐时礼手放到裤袋里,瞧着这个刚刚还大放厥词一口一个爸爸的“妹妹”,面对他时却异常乖巧,看不出一丝表演的痕迹。
总之不是个麻烦精就好,徐时礼倒也乐得自在。
“呵。”募地,他低低地笑了,声音拖着懒懒的强调,“行。”
——“砰。”
徐时礼出去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看着门缝阖上,温瓷嘴角弧度略微往下,整个人跌在柔软的大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两分钟后,她转头看向刚刚徐时礼目光停留之处——她用了很多年依然还在用的苹果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了太久的车,温瓷的目光有些涣散,无边无际地想着——
季阿姨她小时候见过,那时候还小,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印象了。
季阿姨和妈妈的感情好像很好,她会喜欢自己吗。
……
温瓷强忍着睡意从床上爬起来将自己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洗了个澡,才将她买的跌打损伤药涂到膝盖边上,就在蘸着云南白药的面前刚触碰上伤口时,温瓷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她没想到不过磕了一下,后劲这么强。
温瓷看着她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有血迹渗出来破开花了的皮肤,她情绪有些灰败。
这没两个星期好不了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伤口处理好后,温瓷拿起牛皮纸袋掀开被子半倚在床前,一圈一圈地将缠绕的线打开,将里面的文件拿了出来。
昏黄台灯灯光映照在那张a4纸上。
上面那行字写着,容城一中转校生,温瓷,理科,高二7班。
翌日。
白日天光透着大落地窗斜斜打落在粉色的床单被套上,温瓷睁开眼睛时入眼一个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瞬间地迷茫,她揉了揉眼睛,才回想起来。
哦。
这是季阿姨家。
几乎就在她睁开眼的下一秒,她昨晚调的闹钟就响了。
温瓷换衣洗漱一气呵成,背上书包,拿起床头柜上的转学文件出了房间。在经过徐时礼房间时,温瓷脚步一顿,门被开了一条缝,里头整洁地不像是男生的房间,地板光洁得像是刚被擦过。
“温小姐?”
温瓷侧目朝楼梯口看过去。
“您就是夫人朋友的女儿温小姐吧。”那是一个跟温瓷大伯母差不多年纪的啊姨,她冲温瓷友好一笑,“我是季家的阿姨,我姓张。”
温瓷点头微笑,“张阿姨好。”
“少爷今天有事就提前去学校了,那个楼下做了早餐,您也吃点再上学吧。”
温瓷点头,说了声谢谢,迈步正要走下楼梯,张姨叫住了她。
温瓷回头。
“温小姐,您的房间需要我帮您打扫吗?”
温瓷被张姨一口一个温小姐叫得有些不习惯,“张阿姨,你直接叫我名字吧。房间我可以自己收拾,谢谢。”
“害。”张姨热情道,“您别跟我客气啊,夫人说了您是她好朋友的女儿,既然住家里了就是自己家人,夫人工作忙,家里都是我在做饭,也不知道您口味,您要是有什么吃不惯的就告诉我。”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张阿姨,言语温和却字字恳切关心,温瓷微愣。
张姨见她不说话,连忙解释说,“没关系,你要是需要阿姨帮你收拾房间就随时跟阿姨说。”
温瓷唇边弯了起来,“没关系,我自己来吧,谢谢。”
*
温瓷找到公交车站,大约20分钟后在容城一中下车。
在路上,温瓷接到了季枚的电话。
“小瓷吗?”
对面是一道很好听的中年女声,带着容城女人拖腔带掉的温柔。
温瓷弯唇叫了声阿姨好。
“你跟徐哥哥一起到学校了吗,阿姨打他的电话打不通。”
温瓷坐在公交车的最后头,半敞开车窗吹乱她头发,她伸手将车窗关小,目光放到沿途光景,轻声说,“嗯,到了。”
“那就好。”季枚放心地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说,“阿姨这几天出差,也没时间去接你,也不知道徐时礼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温瓷否认说,“没有,徐哥哥对我很好。”
季枚那边传来汽车鸣笛声,想来应该是在路上,“那就好,阿姨今天就回来了,放学去学校接你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阿姨等下还有个会,你帮阿姨告诉徐时礼一声。”
车窗外一排排行道树往后倒,早晨天光在温瓷的眼睑下扫下一层恬淡的光圈,良久,温瓷才应声,“……好。”
容城一中是一所半私立高中,这里的楼十栋有九栋都是学生家长捐的,教学资金雄厚,当初成立时就挖走了各大中学的名师教授,集聚了全省最优秀的教育资源。除了有钱的二代纨绔子弟以外,还招收全省成绩优异、身体健康、素质超群的学生,因此每年清北保送人数是其他学校的两至三倍,但是两极分化尤其严重。
总结来说,尖子生特别拔尖,学渣也特别渣。
此时,高二七班,早读前一片闹哄哄的。
“咻”地一下,一本课本从教室的最后排砸到了最前排的纪律委员脑瓜子上,纪律委员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吼,“梁子昂!!又是你砸我是不是?!你小心我告诉老师!!”
那个叫梁子昂的栽在纪律委员手里无数次的男生死不悔改,在纪律委员的底线上反复横跳,甚至吹了个口哨,“你们女生是不是就爱告老师啊,这句话都听你说了一万遍了,能不能换一句。诶,你昨天数学证明题写没?借我抄抄呗。”
学渣就是学渣,杠的同时还不忘借个作业抄抄,纪律委员气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老师!!”
纪律委员就从座位上起来,迈腿朝门口冲出去,那男生一看她动真格了,慌张地踩过几张桌子冲了出去,跃到纪律委员身边,一把拽住她胳膊,“姐,别别别,我错了。”
纪律委员怒斥,“你给我放开!梁!子!昂!男女授受不亲你他妈别扒!拉!我!”
梁子昂被纪律委员死亡眼神扫射,吓得赶紧松开了手。下一秒,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保住了纪律委员的腿,“姐我错了。”
容城一中特别牛气特别有钱,连校服都是请知名设计师设计的校服,男生是学院风马甲和小西裤,女生则是偏日式的长筒袜小皮鞋,衬衫束进深蓝色的小裙子里,曾经一度被网友票选为“男的穿帅女的穿靓”的全国最美校服。
所以说,在梁子昂抱上纪律委光洁大腿的下一秒,纪律委员一个旋风横扫,然后划破喉咙失声尖叫,“啊啊啊啊色狼!!!”
纪律委员之所以被老师选为纪律委员,不仅仅是因为她成绩拔尖性格不善,还因为从小学习了跆拳道和巴西柔术。
这一脚,直接就把梁子昂揣到了门框上。
啪唧一下,梁子昂从门框掉了下去,以一个脸着地的堪称酷毙了的姿势呈大字趴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双白色球鞋出现在了七班门口。
这头打闹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这下,全班目光都看了过来。
站在七班门口的温瓷看了眼门边,确认是七班没错后,又低头看看这生猛的一副画面,先是愣了愣,然后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看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男生,她不自觉吐出了一句,“……我靠,牛逼。”
底下学生由静转躁,甚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老李说的转校生是个女的?”
“我靠,这是女的吗?这是小仙女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极必反,美女必单!今天出门忘记喷发胶了,快看看我发型乱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