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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忽然断线一般的寂静。
我整个人仿佛沉入幽静的深海,闭着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过了一分多钟,斯成的声音彻底恢复了平静,是那种我曾见过的,面对需要处理的事情时,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静:“跟我在一起,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
他终于心灰意冷地说:“放弃吧。”
我感觉心脏有巨大的压迫感,眼前有水波缓慢转动,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色漩涡,在我眼前碎成一万个细小的光羽碎片,
原来一切被摧毁,只需要一句话。
过了五分钟。
电话在沙发边重新响起。
刺耳急促。
我差点被吓一跳,恍惚间直接拿了起来,斯成重新打电话过来,明显带着不稳定的情绪。
他直接说:“我明日飞旧金山,我们当面谈清楚。”
我说:“我不会见你。”
斯成置若罔闻,继续说:“我在酒店一楼的咖啡馆等你。”
我说:“我不会去,我不想见你。”
他冷漠而严肃地说:“葭豫,你要跟我分手,也要当面跟我说。我航班中午一点左右抵达,晚上七点要走,第二天在纽约要做事,我最近太忙走不开多久,在这个时间里面,抽个空过来见我。”
斯总裁独断专横,一字千金,最后一字一断,他立刻挂了电话。
第二天是工作日,我在办公室里,接待客户说错了法规,整理公函装订错文件,给老板跑腿买错了咖啡,最后我顶头上司叫我一边凉快去。
我吐了口气坐倒在椅子上,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一点。
我咬了咬牙,继续在座位上呆坐。
下午五点多。
老板叫我出去送文件。
我站起来,问了我旁边跟我关系不错的杰勒米:“嘿,杰米,我今早过来,车子轮胎压好像有点问题,借你车给我出去一趟?”
杰勒米正埋头整理一份重要的授权委托书,爽快地将钥匙抛给了我。
杰勒米开一辆半新旧的雪佛莱silverado,充满粗旷气息的一款车型,我一时分不清这小子家世,这车明显是用来拉货的,可是有钱人也爱买,尤其是海岸一带的富豪,因为可以用来拉游艇,我飞速地一路飚车,将文件送到了合作公司,然后绕过了半个城市,我将车停在了四季酒店外的马路上。
我来过这个酒店无数次,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无比,我停车的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一楼咖啡馆的全景。
因为是白日,窗帘全部拉开了。
窗边的一个座位上,斯成独自一个人坐着,桌面上摊着文件,他一边吸烟一边看。
他穿件黑色大衣,领口露出雪白衬衣,他的脸色很淡漠。
冬日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一个人坐在一团阳光中,眉头拧紧,表情寡淡,整个人显得孤傲而凄清。
他变成了我最初认识他的模样。
我坐在车上。
屏住了呼吸,却忍不住的心跳如鼓,我心醉神迷地望着他,心魂断裂地望着他,除了远远地望着他,我再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敢面对他,我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我不敢和他在一起,我没有力气处理和他的感情。
一会儿我看到吴俊夫,他依旧是素面白衣的书生模样,从酒店下来推门而入,然后躬身在他身前,说了什么,斯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书签了字递给他。
吴俊夫也不多做打扰,很快离开了。
斯成望望表,不再处理公文,只依旧漠然地,一动不动地坐着。
我看了看表,差一刻六点。
他望了一眼窗外,脸上仍旧是冰山一般的神情。
终于他咬咬牙,开始拨电话。
一秒之后,我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单调的铃音,在我的身畔,反反复复地响。
一遍,两遍,三遍。
终于停止了。
他的面色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随手将手机塞进大衣的兜里,早已侯在一旁的助理立刻上前来替他收拾文件。
他站了起来,身体忽然晃了一下,瞬间抬手撑住了桌沿。
助理在他身旁,察觉他身体不适,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斯总?”
斯成微微俯下|身,用右手扶了扶腿,可还是明显站不稳,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他的侧脸,瘦削的下巴线条绷得很紧,额头有涔涔冷汗渗出。
助理赶忙扶着他坐了下去。
他低声一句,然后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斯成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可身体的不适显然没有任何缓解,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神色僵硬,整个面色显出了一片惨澹的青白色泽。
我再也坐不住,慌了心神,手不自觉地推开了车门。
慌里慌张地正要跳下车的时候,我却在那一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婀娜身影。
一个美丽女郎从酒店大堂匆匆奔来,长发飞舞,穿一袭卡其风衣,遮挡不住的圆润腰身,酒店来往的人纷纷避让,她根本顾不上其他,满脸的担忧,穿过酒店大堂,走进了咖啡馆。
我蓦然眼睛瞪大。
浑身仿佛被冰冻,再也动弹不得。
麦绮明显有孕在身,肚子凸起非常明显。
麦绮立在他的身畔,温柔的眼和神情,低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话。
斯成眉头微微蹙着,按着身前的手却慢慢地放松了。
麦绮又问了一句,然后她伸出手,挽住了斯成的手臂。
斯成缓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撑着桌面站了一会儿,服务生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麦绮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助理和吴俊夫迎了上来,拥簇在他的周围,麦绮始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行人缓缓地走进了酒店的电梯。
☆、第59章 五九
我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哭泣。
有人在猛敲我的车门。
我的全副心思,都光顾着看一个中国男人,看得心碎欲绝,一个美国警察在我车窗外,贴违规停车的罚单。
我开了车窗,将罚单取下。
警察看了我一眼,也许我的神色太过绝望,他问:“有需要帮助吗,女士?”
我摇摇头,稳住心神,将车驶走。
我夜里打电话回去问斯爽。
语调竟然很平静。
斯爽竟然有点喜悦,跟我说:“是啊,突然就说怀孕了,而且已经六个多月,上次我结婚都还看不出来,大哥真是深藏不露,大概会奉子成婚。”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
斯爽只好自己说:“爸爸已经见过了,也没说什么。大哥的事情,他一向做不了主。”
斯爽转移了话题说:“爸爸最近在重新修改遗嘱,妈妈有点慌,想劝定中回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国内的网站终于看到报道。
媒体报道他和近年来一直相伴左右的女郎最近过从慎密,看来是好事将近,就等着宣布婚讯了。
斯定中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我抬手关闭了网页。
斯定中走进来,将一张照片放在我的书桌上。
我看了一眼,同一家酒店大堂,同一间咖啡馆,是我跟斯成一前一后出入的照片。
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心如刀割。
斯定中笑嘻嘻地说:“你说,我将这组照片,寄给我爸爸,会有什么效果?”
我神色冷漠地答:“你爱寄给谁寄给谁。”
斯定中看我神色不对:“怎么啦?”
他出去转了一圈,打了两通电话,回来幸灾乐祸地说:“我说为什么这段时间茶饭不思,原来我亲爱的大哥要结婚了。”
我将一个杯子摔到了电脑上,马克杯差点没砸碎了显示屏,水泼得到处都是,顿时一阵火花四溅,我怒吼了一声:“滚出去!”
斯定中举起手,从门口闪了出去。
我蹲在椅子上,对着冒烟的显示屏,捂住脸痛哭失声。
我伤心欲绝,哭得完全不能自已。
一直哭到晚上十二点。
我头晕眼花,水分都没有了,杯子摔了,我只好走了出去。
外面的客厅一片漆黑,斯定中坐在沙发里。
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看到我出来,斯定中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冰面,语调缓慢地说:“葭豫,看到你这样,我竟然才真正知道,你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我倒了杯水,坐到了他的身边,跟他说:“定中,我过两日搬出去住。”
斯定中也不生气,只是冷淡地答:“不声不响的,房子找好了?”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