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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算不上轻柔,却很仔细。丝质的手帕摩挲在脸上的触感细腻,一点一点,从额头,到鼻梁,再到被浸湿的面颊。直到他觉得干净了些,手才抚上我的左脸,用拇指腹细细地摩挲。
我抬眼迎向他的目光,那栗色的眼眸里,有着沉凝的暗涌。
许久后,他低声对我道,“算了,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恍恍惚惚,看着明黄的街灯,压抑的情绪像是破了一个小火山口,慢慢流淌着释放。也许是刚才喝了酒的关系,脑子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面上却是意外的平静,死寂得可怕。
温燃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我的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车停在上次他带我看的别墅前。临下车的时候,他用手捧着我的脸,说,“别做出这种表情。”
我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那一刻,大概酒意有些上来了,眼神也变得直接而放肆。我微微笑了起来,“你想看我什么表情。”
“你想要什么表情,我就做给你看,只要你想。”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我摇摇头,挑衅似的继续道,“要羞辱我也羞辱了,今晚的戏,您还满意么?”
他沉默着,一边打量着我的眼睛,一边在思考。
我又说,“要是满意的话,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朋友。”
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直到最后,隐忍就像是一根弦,猝然断裂。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明明很用力,可我也不觉得疼,只是眼睛酸的厉害。虽然酒精让我意识有些迷乱,可当下的状况却还是清楚的,我想啊,我的尊严是被这个男人踩在脚下的,如果我还哭,就算完败。
所以我拼命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大概是表情里的倔强透露了些信息,他突然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了笑意。
然后,我听见他说,“戏还没有演完,你朋友的事,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们路过上次他带我去的房间,走进别墅的主卧里,他脱下了外套,挂在衣架上,让我先洗个澡。
洗澡的时候我没有开热水,冰冷的水从头顶冲下,想让自己清醒些,哪知道连这也无法催生内心更多的触感。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过是行尸走肉,连同看周围的食物,都是虚浮的。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电影拉长的镜头,那么不真实。
水顺着我的背流下,我突然觉得这样很好,大概麻木才是避免更深痛苦的最好办法。
我自嘲地笑了笑。
时间过得粘稠而漫长。
浴缸边的架子上放着崭新的浴袍,白色的,质地柔软,我擦干身体后换上,又在里面仔细地吹干了头发。出来的时候,温燃坐在床边,他穿着回来时的衬衫,额前的头发微微湿润,看起来应该是刚才清洗过。
他抬头看我,嘴角勾起轻微的笑意,然后轻声叫我的名字,“苏心。”
我只是看着他,平静地、毫无表情地。没有害怕,没有逃避。
他向我伸出手,捧着我的脸,又说,“你得让我高兴。”
我淡淡地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碰触到我眼神的时候,他笑了笑,“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没有胃口。不是求我吗,那就拿出点诚意。”
看着我愣住的模样,他又补充到,“来,勾引我。”
虽然早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可听到那令人感到羞耻的三个字时,我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微微僵硬。再看他眼睛里疯狂的光芒,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又渐渐平息。
我解开了浴袍上的腰带,白色的柔丝顺着躯体的轮廓滑落在地上。
我□地站在他面前,淡黄色的灯光铺下来,将一切都照得格外清楚。我没有心思也没有勇气去想别的事,只是认真地观察温燃的表情,像是在经历一场血淋淋的暗战,敌人的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他眼眸里的光闪了闪,神色却依旧安静。
我向他走近,手搭在他肩上。这个时候的我,是有些无措的。我不知道怎样在一个男人的面前表现得风情万种,只有笨拙地依照直觉,小心翼翼地试探。
手滑到他的衬衫前,解开他胸前的纽扣。
猝不及防的是,手腕一把被他握住。直到他开口,才暴露出呼吸里轻微的紊乱。
他几乎是命令地对我说,“吻我。”
我一愣,然后手环上了他的肩,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唇顺着鼻梁一路下滑,落到他的唇上。
接吻这种事我很少主动,除了以前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我会亲亲成颂。我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的舌头窜了进来,主动的地位逆转过来,变成了我对他被动地回应。这一吻吻得昏天暗地,还来不及细想,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力道欺上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缠绵了好一阵,我才感觉到他的唇离开。他俯视着我,波澜暗涌的表情只让我死寂的心有些慌乱。
我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下一秒,他的手却抚上了我的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说,“看着我。”
见我没有动静,他又补充到,“苏心,听话。”
这应该是多么亲切的字眼,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总让人感到寒冷。我不再反抗他,转过视线,对上了他沉静的眼睛。脑子里有些迷糊,大概是睡意和酒精一起作祟,那双眼睛里炙热的疯狂蓦然让我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在自己哥哥的身下无力地哭着。
我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心里觉得难过而无奈,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一边轻抚着我的脸,一边问,“你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对你说三个字。”
他听了,挑了挑眉,“哦?”
见我脸上浮现的是酒后欣快的表情,又问,“哪三个字?”
“你变态。”我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说清楚。
他也笑了起来,低下头吻了吻我的脸,喃喃低语,“你喝醉了。”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温燃吻我的时候,皮肤上留下了炙热的温度。这样的温暖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倔强而霸道,经常让人难过伤心,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情绪;可就是他,在大多数的时候都在周到地照顾我,虽然自尊心强得要死却会低声下气向我示弱,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那种深深的、纯粹的喜欢。
迷茫里,他的脸一直出现,生动而活跃,让我有种自己是在他怀里的错觉。
直到最后,低沉的男声传来,对我说,“苏心,你准备好了吗。”
没等我回应,炙热的触感便紧紧地包围了我。我恍然惊醒了过来,睁开眼,面前是那张陌生的脸。英俊到极致的五官因为兴奋,带着那么点让人害怕的情绪,眼睛眯着打量我,深邃而沉静。在那一瞬间,十五岁的梦魇,仿佛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怔怔地落下泪来。
☆、第十三章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被窝里的温度已经冷了下去。窗帘将落地窗封得严实,房间里很暗,看不出已经几点的光景。
大概昨晚喝了酒的关系,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我从被窝里爬起,伸手摸索着床头,上面有温燃的衬衫,带着淡淡的香味,是昨晚我在他身上闻到的那种。
我踩着拖鞋跑到客厅时,温燃正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杯。早晨金色的阳光铺洒进来,他迎着阳光,微眯着眼。大概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下一秒转过头来,看着我有些狼狈的模样,嘴角微微扯动,淡淡的笑意漫开。
我没来由觉得有些慌乱,别开视线,一边低声问他,“我的衣服呢?”
他笑了笑,“我看有点脏,就让阿姨拿去洗了。”
我觉得他的笑意里有着不怀好意的成分,心里有着没来由的害怕,低声嘟哝了句,“我得回去了。”
温燃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来,定定地打量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去,我同意了?”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感觉他对我做了个手势,“苏心,你过来。”
见我没有动静,他又用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
经过那么多事情后,我心里对他有种敬畏,下意识地变得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愣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揽过我的肩将我抱在怀里,凑近我脸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他鼻尖的碰触。
“我同意你走了吗?”他喃喃道,有些暧昧。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我声音低了下来,“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他轻轻一笑,“可是还不够,怎么办?”
说着,他却低下头,轻轻吻了我的眉心,“苏心,你昨天来这里,就应该有所觉悟。你的好朋友现在只能依靠你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他表情风轻云淡,我却感觉到心头一紧。
下午温燃叫了几个人陪我去印小柔的房子收拾东西。我的行李不多,这样的阵容反而有种兴师动众的感觉。车从印小柔家楼下开走的时候,我站在一边,看在他们风风火火忙着,突然有种恍惚。想来与那个男人的抗争,从十五岁开始,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最终的结果还是逃不过。
搬来的第一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觉得空荡。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面冷冷清清的灯火,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屋子里,下意识地希望能听到些人声,却又害怕那个人回来。
我从冰箱里拿了些爱吃的水果,然后将电视的音量调大,怔怔地看着屏幕,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成颂订婚了,印小柔出事了,而我企图以妥协的方式,同那个人得到暂时的和平共处。
这么多事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通往未来的方向。
快十一点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那头的温燃语气平静,告诉我今晚有应酬,不打算回来。周围似乎有隐隐的嘈杂,隐约中旁边有温柔的女声叫他的名字,他声音微微一顿,却又风淡云轻地掩饰了过去,低声告诉我,“你先睡,明天我再来看你。”
睡觉的时候,我在床上翻腾了好一会儿,一直想着过去温燃对我说的那些话。他要对我不好,却又以这样莫名的温柔来掩饰,到底是顾及多年的兄妹情分,还是在这样平和的外表之下,隐藏了更锋利的祸心。
对于这个男人的心思,我已经不敢再多揣摩,只想着等我拿到了签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那天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两条短讯。一条是温燃发来的,说印小柔的事他今天去解决,后天人就可以出来。另一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里面写着:“苏小姐,你好。我是成颂的未婚妻宋蓝玉,不知道有没有空一起出来喝杯咖啡。”
我心里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删掉了,那边也再没有发来消息。下午坐在沙发里玩电脑,蓦地又想起“未婚妻”三个字,想起那天和成颂站在一起的女子,美丽平静,淡然优雅,和他站在一起,真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去了趟超市,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别人。我顺手打开电视,把买来的零食一一放在冰箱里,又从网上搜索了一下有关排骨和蘑菇的搭配,研究了一会儿,到厨房里忙活去了。折腾了一两个小时后,我将煲汤的锅一打开,浓浓的香味迎面扑来。尝了尝味道,还算清淡,正准备拿到餐厅里去享用,却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概是温燃回来了。
渐渐地,脚步从门口传来。厨房的门被推开,他右手撑着门框探进头来,“你在。”
英俊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栗色的眸子落在我面前放着的砂锅上。然后直起身子,朝我走了过来,“在这里干什么?”
“做了些汤。”我问他,“喝么?”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去后面的橱柜里拿出碗和勺,给他盛了一碗。见他拿着勺要往嘴里送,下意识地说了句,“刚做好的,还有点烫。”
温燃又将勺放回碗里,微微搅动里面的食材,问我,“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上大学以后,搬出来一个人住了,才开始研究这些。不过一直做得不太好。”
他低低笑了笑,“还真是意外。”
我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便没再搭腔,低下头对着汤勺里的热汤吹了吹,喝了几口。这时旁边响起了他的声音,“味道还不错。”
温燃吃饱喝足后准备去洗澡,进浴室前像是想起什么,对我说,“对了,你现在闲着也没什么事,有空就做做饭,中午可以给我送到公司里去。也顺便走动走动,不然一天到晚都闷在家里。”
语气虽然平和,却让人分不清是建议还是命令。
温燃整个晚上都留在楼上的书房里工作,我洗完澡后坐在楼下的沙发里看电视。约莫十点的时候,我窝在枕头上,盖着空调被觉得困得厉害。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异常熟悉的气息拥着上楼。安顿在自己的卧室后,人一直晕晕乎乎的,只想着他大概是一直躺在我旁边。
半夜有点冷,他身体温暖,我会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蹭蹭。
第二天我想到了温燃让送汤的话,觉得这个时候让他高兴点儿还是有必要的,便在厨房里忙了起来。汤做好送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公司里人不多。温燃也不在,我把东西交给了他秘书便准备回去。
走出大厦的时候,恰好看见温燃站在一辆黑色的车旁,一个女子从另一边走下来,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因为有些距离,女子的脸并不是看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