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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盏一路默默护送容听悦,直到看见她进府才重新回宫。
盛初尧坐立难安地等着她,看到她回来了,忙起身问:“如何?”
百里盏莫名其妙道:“什么?”
“容听悦啊。”盛初尧蹙眉:“送他回去那男的跟严述是一伙的。”
百里盏无所谓道:“能怎么样?俩人有说有笑的,聊的蛮愉快。”
盛初尧歪头:“有说…有笑?”
“嗯。”百里盏看他眉间皱了下,奇怪道:“为何我觉得你对容五姑娘格外上心?”
“你放屁!”
“那你为何让我跟着她?不是暗中保护吗?”百里盏反问。
盛初尧揉了揉眉心:“我与你说不清楚,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且说来听听。”
盛初尧想了下,看向她,缓声道:“其实,我与她有过一世夫妻情分,但她受我连累,下场不太好。”
百里盏哦了一声。
盛初尧有些意外:“你信了?”
“信。”百里盏配好刀,不以为意地转身出门:“男人啊,总喜欢为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找借口。”
“……”
御书房寂静无声,偶尔传来杯盏相碰的动静,盛初尧径直走入,门口站岗的侍卫没有拦他,他畅通无阻地走到内间,抱拳行礼:“臣见过陛下。”
隋定桓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口招呼:“延益来了,先坐吧。”
盛初尧寻地方坐下,隋定桓冷哼:“已经有四人弹劾沈骏山贪赃枉法,偏偏北部战事吃紧,朕还动他不得。”
沈骏山是少有的将才,平北部,定南海,可谓战功卓越。只是他拥兵自重,仗着陛下对他的纵容肆无忌惮,为非作歹,明目张胆的卖官鬻爵。
天下太平后,隋定桓自然容他不得,来了招狡兔死,走狗烹。
上辈子,沈骏山伏法后,北部戎敌卷土重来,朝中武将大多被裁决,紧要关头,盛初尧自荐领兵,取得宪阳关大捷,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
若非紧要关头,盛初尧也不知自己竟还有带兵领将的才能。
想到这里,盛初尧开口:“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沈骏山目无王法已不是三两日,臣认为,他留不得。”
隋定桓笑了,他眉间稍霁,调侃:“你倒是说的轻松,你且说说,朝中可有比得过沈骏山的将才?”
盛初尧颔首抱拳,声音坚定:“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隋定桓笑着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可知战场凶险,比不得帝京的温柔乡。”
盛初尧不满:“陛下,臣不是稚子,没有与你玩笑。”
“阿尧对朕的心意,朕岂非不明白?”隋定桓揉了揉眉心,叹气:“只是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沈骏山身后有不少高官,眼下四方未定,朕…也是为难得很。”
盛初尧沉默了。
是啊,若非其中利益盘根错节,上辈子隋定桓在铲除沈骏山时,何至于牵连出一大批武官,以至于敌人重来时,竟无人可用。
而那时之前,盛初尧与隋定桓心生嫌隙,被贬去了蜀地,隋定桓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外敌当前,内政也不稳,由于隋定桓大杀功臣,引得朝中其他武官不满,朝中武将联合发动了政变。
盛初尧夜行千里,赶回洛阳救驾,幸好及时,隋定桓身受重伤,但保下了性命。
盛初尧看着从小庇佑自己长大的表哥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心中早就懊悔不已,若非他早先在朝堂上出言无状,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何至于被贬岭南,陛下落得如今孤立无援的境地?
于是他毛遂自荐,出兵北戎。
“臣会替陛下,拔除猛虎的獠牙。”盛初尧静静站着,一字一句道。
隋定桓瞧他半晌,不由得笑了:“阿尧,朕要夸你一句长大了吗?”
明明两个月前还会因为他夸严述几句而张牙舞爪,如今却说要替他分担?隋定桓奇怪又欣慰。
盛初尧面色不自然片刻,颔首回答:“臣明白陛下不易。”
隋定桓笑了笑:“道阻且长呢,急不得。”
“是。”
此时,大太监现在挂屏后面禀报:“陛下,该用晚膳了。”
隋定桓放下笔,询问盛初尧:“留下?”
盛初尧点头:“好。”
隋定桓吩咐道:“中午那道马蹄糕再做一份。”
说完,他抬头对盛初尧笑道:“原想着你中午来,命人备了你爱吃的马蹄糕,没想到你中午竟没来,是殿前司太忙吗?”
“还…好。”盛初尧想了下,道:“今日容三公子来殿前司报道。”
隋定桓茫然片刻,然后想到了容三是谁,不以为意地点了下头。
“又碰到了…容五小姐。”盛初尧观察着隋定桓的脸色,道:“随意交谈了几句,听闻容贤妃…怀有龙裔了?”
隋定桓怔了怔,然后咳了一声:“啊,对,朕想着要告诉你,可事务繁忙,总是忘了。”
盛初尧知道隋定桓对容贤妃无意,容贤妃入宫两年不得圣心,怎么会突然怀孕了?
隋定桓看盛初尧一脸匪夷所思,面色不自在片刻,解释:“那日朕喝多了酒。”
“既如此,陛下该善待娘娘些才是,莫要因为容家的事迁怒于娘娘。”盛初尧语重心长道。
隋定桓笑了,挑眉道:“阿尧,你觉得朕对容贤妃不好?”
“陛下觉得呢?”盛初尧反问。
隋定桓不以为意地笑笑,他随手拿起一叠奏折,“朕对后宫嫔妃,向来一视同仁。”
盛初尧走到隋定桓身后,抽出他手中的奏折,重新放好,道:“陛下还在为昔年朱姑娘的事耿耿于怀吗?”
“放肆。”隋定桓轻声呵斥。
“陛下,往事不可追,人死不能复生。”盛初尧站在隋定桓身后,直言直语,显然要放肆到底。
隋定桓叹气:“你又何尝不是放不下裴缨?”
盛初尧不服气:“我已经放下了!”
“哦?那你与芳菲的婚事就定下吧。”
“陛下!”
“好了,先用膳吧。”
谷雨至,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裕朝历来有做糕点,赏牡丹,逛庙会的习俗。
容听悦自从对厨房的事上心后,经常会捣鼓一些吃食给容誉带去当值,这一来二去的,便与厨房的厨子和厨娘混熟了。
“我们姑娘日后嫁人,定是个贤惠的娘子。”正在调羹的厨娘看着容听悦直笑。
容听悦身穿孔雀蓝交领百褶裙,百合髻上戴了支祥云点翠镶珠斜钗,显得整个人温和雍容,倒真有那么几分当家主母的端庄来。
她系着墨绿色的攀膊站在灶台后面,双手沾满面粉,右手中托着的粉色面团已隐隐现出花型,闻言抬眸一笑:“嬷嬷又取笑我。”
老嬷嬷端来一盆琥珀色的油,对容听悦道:“呐,捏好花形后,再刷一层油,上锅蒸就好了。”
容听悦拿起油刷,她突然道:“这季节怕是没有马蹄,若是有,做了马蹄糕来,也是爽口。”
“诶?姑娘想吃马蹄糕,”老嬷嬷思索道:“老身记得还有些马蹄粉,等老身去找找。”
容誉躺在天井院的太师椅上,几度昏昏欲睡,以往谷雨还会下几滴雨,今年谷雨倒是难得的晴空。
容听悦和花钿来到容誉跟前,“阿誉。”她把提盒放在石桌上,拍了拍容誉的肩头:“醒醒。”
“干嘛。”容誉不情愿地翻了个身。
“今日谷雨,我做了两盒糕点,一盒你带走,另一盒托人带去给大姐姐。”容听悦看他不动,便使劲拍了他一下:“你听到了吗?”
容誉闭着眼睛,眉头皱着:“今日我休沐,你托其他人去吧。”
“休沐啊。”容听悦眉间稍有憾色,继而展眉:“刚好,那我们去灵安寺探望祖父吧。”
容誉无奈道:“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嘛。”他一边嘟囔一边起身,随手掀开食盒看了眼,“呦,这五彩缤纷的,你倒是手巧,做这么多?”
容听悦颔首:“本想着你可以和同僚一起吃。”
“同什么僚?我整日跟着那个冰块脸,给他吃吗?”容誉恨恨道:“等我升了职,我要他好看!”
容听悦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升职?”
“啊!”容誉挺起胸膛,问:“你没觉得哥哥最近气宇轩昂了许多吗?”
“确实。”容听悦摸着下巴颔首:“站有站相了,坐也有坐相了,如此看来,百里老板也是会调/教人的。”
二人禀过容集贤,容集贤公务繁忙不能前去,他命人装了一车日常用品让兄妹二人带去灵安寺,兄妹俩带着随从,驱马车朝灵安寺的方向驶去。
容听悦掀开车窗帘,朝晴空看了眼,奇道:“今年谷雨竟不见一丝雨。”
容誉往嘴里丢了块点心,随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容听悦放下车帘,眉头紧蹙。
容誉提了一嘴,她才想起,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忘了。
容誉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调侃:“不会吧,真被吓着了?”
容听悦抬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容誉。
容誉:“你看我干什么?”
容听悦翻着眼皮,桀桀笑了起来。
容誉愣了下,顿时毛骨悚然起来:“不是…你…你怎么了?”
容听悦不回答,桀桀的笑声逐渐停下来。
容誉诧异地看着她,目光越发惊疑。
“呜哇!”容听悦猛地靠近,张牙舞爪对容誉叫了声。
容誉吓得弹起来,脑袋碰到车壁后又落下来,“我的娘啊~”他惊叫道。
“哈哈哈哈哈…”容听悦放声笑出来,她指着荣誉调侃:“到底是谁在怕,嗯?阿誉。”
容誉手里捏着一小块糕点,半晌未回神。
容听悦不再逗他,稍微堵塞的胸口稍微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