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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里傍晚黄昏十分,一排排灯笼换成白色,点了长明灯在屋里,祠堂的光依然闪闪烁烁。
妙云素折腾累了绑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替她掖了掖被角,我推门往祠堂走。
穿堂风呼啸着,山林在风吹下形成林海波浪。
老头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尚且精神,我趴在他轮椅扶手上抬头看他。
“师姐真不回来了?”我问他。
他瞪我一眼,我心道不妙,果然他阴阳怪气开口:“一个就行了,两个要把我气死。”
祭祀的事儿还记着呢,小气鬼老头。
我撇了撇嘴角,小声说:“我第一次就成功了,是不是很有天赋,很厉害,值得夸一夸,表扬一下。”
师父额角青筋暴起,抬手高高又轻轻放下,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捂着头顶笑得像个偷了松果的小松鼠。他扶额,半晌又用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不许再用那个术法,从今日起给你师姐守灵两年零三个月,且守灵期间不准你出天坑。”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师父,这么久??!!”
小老头撇我一眼高冷又无情,“再讨价还价,手机没收。”
老头自己摁着轮椅走远了,徒留我一个人跪在满是烛火的祠堂里,看着台子上新刻出来的玉灵位,我收敛了神色跪了一会儿就准备坐一坐躺一躺。
披散着头发,发消息给徐万里,“我被禁足,两年三个月,呜呜。”
徐万里回得很快,他说:“该。”
我撇嘴,把手机放进随身背着的兜兜里,哼决定明天一整天不和徐万里聊天说话,一个字都不给他发!
另外一边刘茉莉正在守着洗衣机洗衣服,她有些呆呆的看着衣服在滚筒里搅啊搅,客厅里是丈夫的母亲突然到访。
“你呀真是命大,不愧是我养大的孩子,我日日求神拜佛终于是有些成效了。”老妇人一脸的眼泪,迷迷蒙蒙的用手揉着眼睛。
很快她本就有些白内障的眼睛便发红发痒起来,儿子娶的媳妇怎么半天不出来,她偏过头去和沙发上有些消瘦的男人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笑一笑。
躺在儿童椅里的小孩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就是看人的时候总觉得怵得慌,她看了几眼,又凑过儿子身边。
“还是得生个儿子才好。”她一脸的理所当然。
男人显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妈,男孩女孩儿都一样,况且欠了那么大一笔债,缓一段时间吧。”
刘茉莉把手洗的衣服晾晒好,起身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镜子,脸上已经没有了婴儿肥,她抬手的时候手上也满是伤痕老茧,摸了摸脸再看看洗手台上的母用护肤品决定用完了再买新的。
刘茉莉不喜欢丈夫的母亲,但是没办法那是丈夫的母亲。
想到明天还要带她去医院治病看眼睛,刘茉莉有些疲惫的从卧室架子上摸出一本存折,看着上面的余额心里思考着或许可以贷款。
生活的苦恼磨平了她的棱角,或许她此前还有纯真但是现在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最近脑子里一直重复那天医院外面的雷电风暴,刘茉莉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空荡,像是不小心缺了一块东西。
客厅里的孩子又哭了,她匆忙擦干净手上的水赶过去抱孩子,手臂碰到挂在儿童椅上的小平安锁铃铛响了几下就安静下来。
丈夫的母亲正在嗑瓜子,瓜子皮落了一地,抬头看见刘茉莉呸了一声晦气,嚷嚷着这里太过冷清要去找个棋牌室打麻将,因为不会开车非要大病初愈的儿子开车送她。
客厅里气氛古怪起来。
丈夫拗不过只好答应,刘茉莉低垂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女儿,没由来的生起几分抱怨,听着关门声响起,她声音低低的,“你怎么就不能是个男孩子呢。”
不知道是说给怀里哭闹的女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她脸色有些苍白,突然想拿起手机来找谁诉诉苦,但又一想到那些债务恍惚的把手又伸了回来。
她有些不确定,但又迫切想证明些什么,如果生个男孩子就能让生活变得更平静美好的话,好像即使很疼也没关系。
天坑的灯笼明明灭灭了一整晚,长明灯还燃着,师叔祖疯了三天总算是醒了,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我看。
福至心灵般,我从兜里掏出来一瓶没有纸盒的六粮液,小心翼翼的放在她房间的桌子上。
“妙云素,灵草。”我摊手,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死样子。
“把完脉就给你。”
她朝我走来,我退至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说,“敢跑就打断你两条腿。”
我毫不怀疑,妙云素她是真敢。
老老实实被拖进房间里,转头妙云素就把酒给开了,我眼观鼻,鼻观心,突然站起来说:“我让小师弟给您整个下酒菜,我不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妙云素伸手把我拽坐下,掏出了一部老年手机,十分淡定的拨通了小师弟的号码。
我摸了摸鼻尖,挠了挠眉心,蹭得眉心薄薄的一片红,乖乖坐着大气不敢出。
妙云素手上有薄薄的一层茧被她搭脉的时候感觉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半眯着眼睛的妙云素脸上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虽然她的长辫子已经有些花白但此时圈在手臂上更像是一条花蛇绕了几圈正在主人小臂上安静困顿的睡觉休息,依旧很美。
胡思乱想中妙云素把手收了回去,怼着瓶子喝了一口酒默默啧了一声。
我挠了挠手腕上的小蛇下巴安静的等她开口说话,酒喝了三分之一小师弟带着一叠花生米和一碗蘑菇汤敲响了房门,妙云素示意他进来。
接过来花生米我殷勤地往妙云素那边推了推,她扶着酒瓶似笑非笑的看我,我磨磨蹭蹭从兜里掏了一个塑封鸡腿递给她,又摸了一个递给小师弟。
小师弟欢欢喜喜啃着鸡腿出门去了,妙云素才开口,语气带着莫名其妙的调侃,“修为没了一半多,灵气乱得像猪窝,还……和野男人上床,七啊…你真真是…你真真是长本事了呀。”
我瞪着眼睛慌忙去捂她的嘴,看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又败下阵来,哆嗦着把快要挨到她的手生生右手拽左手拽了回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门外哐哐当当,我张着嘴往外看,就看到震惊的师父跌下了轮椅,震惊的小师弟嘴里含着鸡腿掉了还被师父压着,震惊的大师兄单手捏弯了一枚银镯子。
门咿呀呀响,我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又红。
妙云仰头灌酒从怀里掏出一根干巴巴的野草丢给我,我手忙脚乱的接了,偏头依旧是震惊三人组,一人站着俩人倒在地上。
这什么社死场面,啊世界,毁……毁灭吧。
“师父?师弟?地上……凉?”好半晌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嗦着话还没说完一句,眼睛四处游荡着找寻地缝。
妙云素吹了吹大海碗的蘑菇汤,仰头吞咽,轻车熟路的在柜子旁边扯了塑料袋,打包了花生米摸了桌上的酒,瓶盖子也没要绕过门口的三个人飘飘然啃着鸡腿走了。
妙云素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留下我瑟瑟发抖和师父师兄师弟惊恐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