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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阮想不出他们能怎么打听到,只得先放下,去招呼客人,想等宴席结束,客人走了,再问裴自敏。
哪知道裴自敏沐浴更衣后,溜到席上,喝了几杯酒,忽然撒起酒疯,嚷嚷着要找奸夫。
今日宴饮,男女分席,付彦之也在前面帮着招呼客人,一见裴自敏发疯,忙先冲上去拉住他,说:“裴兄醉了,先去休息吧。”
“我没醉!”裴自敏用力挣扎,“薛大郎,咱们也算旧识,你告诉我,那奸夫是谁?在不在席上?”
裴耀卿见状,忙叫了几个男仆进来,帮着付彦之把裴自敏架出去。
裴自敏还不肯干休,大声嚷道:“那个奸夫你听着!别叫我逮到你,不然……”
付彦之不敢叫他再说,忙让男仆按住他的嘴,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人关住。
这时候身在后面的苏铃得到消息,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找了亲信下人来:“你去把人给我绑了,堵住嘴,好好看着他!”
下人应声而去,与付彦之交接,付彦之回去,宴席很快也散了。
苏耀卿觉得丢脸,同付彦之说了一声,就叫着妻子走了。
闹成这样,苏阮也不好多留,劝了姐姐两句后,和付彦之走小门回府。
“看来那两个族人就是听说了大姐的事,知道姐夫不在京中,特意在东都等着的。但他们怎么敢挑拨姐夫?”
“兴许以为裴兄能做主吧?”
不打招呼突然回家,这显然是想捉奸的,却没想到家里有喜事,正大摆筵席——付彦之想起裴自敏的作为,忍不住皱了皱眉。
——夫妻之间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这么当众闹开,大家没脸。何况这是他们家女儿的大喜事,玉娘姓裴,又不是姓苏。
苏阮也皱着眉:“不行,我不放心,你跑一趟学堂兄家里,给他提个醒。”
话音刚落,苏铃身边的侍女就追上来叫她:“二娘留步,夫人发了狠,要提剑杀郎君呢,您快去劝劝吧!”
第55章 隐忧 ...
苏阮匆匆赶过去时, 苏铃手中宝剑已经被人夺下来,正指着裴自敏痛骂。
夺剑的是个青年男子,看起来在二十五岁上下, 貌甚斯文, 他提着剑站在苏铃身后, 见苏阮进来,躬身为礼,携剑退到一旁。
苏阮快步走到姐姐身边,见她已流了满脸泪,榻上捆着的裴自敏也涕泪横流, 不知是吓的, 还是怎么回事, 就拉着姐姐劝道:“阿姐消消气。”
苏铃拿帕子抹了一把脸, 哭道:“我消气有什么用?”
苏阮伸手揽住大姐后背,带着她往门外走,边走边说:“姐夫一时醉话罢了,没人会放在心上, 阿姐若为这事气坏了自己, 才真是不值得。而且我瞧这样子,姐夫定是受了人挑拨。”
她说这话时, 姐妹俩刚好走到门外, 里面裴自敏听见,忙发出声音,表示同意。
他不出声还可, 一出声,苏铃脾气又上来,转头骂道:“你嚎什么?你也是个人?玉娘将来是要嫁进皇家的,任谁怎么挑拨,也没有你这样当众闹的!我告诉你,裴自敏,我最多就忍你这一回,要是再有下次,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从哪儿来,给我滚回哪去!玉娘没有你这样的爹!”
骂完吩咐下人:“给我看好了,没我的话,不许给他松绑,也不许给他饭吃!”
府中下人早已知道谁才是当家人,闻声齐齐应是,苏阮眼尖,见提剑的那个青年,虽跟出来了,却远远站着,没有应声。
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苏阮等苏铃发完脾气,扶着她回房,又瞧了瞧两个外甥女,好好安抚了一番。
苏铃冷静下来,让女儿们回去歇着,自己问苏阮:“你说有人挑拨,指的是蜀州来的那两个?”
“到底是谁,阿姐拷问一下这次随着姐夫回洪州的随从吧,他们一定清楚,也保不准,就是他们。”
苏阮原先确实怀疑蜀州来的族人,但这两人实在没道理这么做,比较起来,裴自敏身边的裴家下人,反倒更有动机。
苏铃听了就眯起眼睛:“没错,说不准他回去一趟,舅母又打发了什么人跟着来。”一提这个,她又来了斗志,立刻就叫人打水给她洗脸,叫把这一趟跟着裴自敏的亲信,全都提到前厅去,等她审问。
苏阮见没事了,告辞回府,卸了妆换了衣裳,叫过丽娘来问:“我方才去劝架,在阿姐身边见着个生面孔,你知不知道是谁?”
“是不是姓黄的?”
“我不知道姓什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斯斯文文的,能从阿姐手里抢下宝剑来呢!”
“那就是了。”那边府里这几日大宴小宴不断,丽娘也去帮过忙,“我听桂娘说过,这是他们府里的门客,好像叫黄正初,说是很有智谋,大娘很听他的劝。之前那个迟小郎君不依不饶,也是这位姓黄的去料理的。”
“是么?只是门客?”苏阮问。
丽娘笑了笑:“奴婢也多嘴问了一句,还吃了桂娘一记白眼,说这姓黄的,虽有智谋,但样貌平平,大娘看不上。不过大娘最近行事确实有章法多了。”
她这么一说,苏阮也反应过来,大姐近来确实有所改变,同苏贵妃也好、她也好,始终步调一致,上次她还惊奇过,原来是身后多了个智囊啊。
“那这人是怎么投到阿姐门下的?”
“这个不知道,夫人若想知道,等奴婢想办法打听打听。”
“算了,以后有机会,我自己问她吧。”
说完这事,苏阮打发了丽娘,早早休息,第二日上午,苏耀学和苏铃两边都有消息反馈回来。
“四兄问过了,这两个人指天誓日地说,绝不敢挑拨裴兄,不过他们确实是听说了代国夫人的事,知道裴兄不在京中,才在东都候着的。”付彦之喝了口水,将事情原委讲给苏阮听。
原来这次来的两个族人,都是蜀州苏氏族中比较精明的,也没有掺和过当年的事。但他们深知当年闹得有多凶,所以虽然上路了,心里却没底,很怕到了京中吃闭门羹。
到东都时,正好代国夫人的风流韵事正在流传,两人想办法打探了一番,听说不久之前代国夫人的郎君在东都大张旗鼓上船,回了洪州,走的时候还说回来就要做大官了。
两人算了算脚程,就踏踏实实在东都渡口等着,果然等到了裴自敏。
“蜀州老家竟还有这样的精明人。”苏阮冷笑。
这是苏家的事,付彦之不便多言,就接着转述苏耀学的话,“四兄说,这两人他会盯着,让你同焕扬兄放心。”
苏耀卿加封郑国公后,付彦之想把称呼从鸿胪卿改成国公,被苏耀卿开了个“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们阿阮了”的玩笑,就老老实实称呼他表字了。
苏阮还是相信苏耀学的,就点点头,刚要提起自己后来又去大姐那里的事,苏铃亲自过来了。
“还真叫你猜着了。”苏铃满脸疲惫,上了妆都掩不住,“舅母自己来不了,还非得伸只手过来管我的闲事……”
付彦之觉得自己留下不便,等她停顿,就插嘴:“我不打搅你们……”
“妹夫不用回避,你又不是外人。”苏铃摆摆手,阻止付彦之,“人我已经处置了,我来,就是想同你们商量,此事对玉娘,会不会有甚妨碍?”
苏阮先说:“应当不会,这门亲事看的又不是姐夫。”
苏铃还是心里没底,看向付彦之,想听听他的看法。
“阿阮说得对。亲事是圣上做的主,谁敢有二话?”
虽然付彦之对苏铃的行事作风,不敢苟同,但到苏家这份上,外人怎么看,早已不重要。而且东宫对这门婚事也是求之不得,谁都知道只要林相在位,东宫就不可能高枕无忧,废太子前车之鉴犹在,结下苏家这个强援,是东宫仅有的最佳选择。
但付彦之并不想把这个话说给苏铃听,免得她更加肆无忌惮。
果然仅这样说,苏铃仍有顾虑,她看一眼边上侍立的侍女们,苏阮示意人都出去,苏铃才压低声音问:“那以后呢?”
她终于开始想以后了,苏阮有些欣慰,“以后的路,得玉娘自己走,就像娘娘、你我,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她知道什么?”苏铃着急,“我可不想让她也去吃我和珍娘吃过的那些苦!”
“所以阿姐要开始教导玉娘了。”苏阮说完,突然感觉更不放心了,“不过阿姐对宫里那些事也不明白,这样吧,你进宫去求娘娘,派两个通晓事理的女官来教导玉娘。”
苏铃一拍手:“这主意好!我这就去。你不知道,昨夜玉娘和珍娘两个抱着哭了一夜,我这心啊……悬在半空,没有一刻能定下来。”
苏阮忙送她出去,顺便劝道:“孩子们小,担忧哭泣也是常事,你可得定住,她们都看着你呢!”
苏铃答应着走了,苏阮转头回去,刚想跟付彦之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却见他笑吟吟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就变成:“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觉着,你以后一定是个好母亲。”
苏阮脸一红,却没接话,默默走回付彦之身边坐下。
之前动情的时候,她也说过生孩子之类的话,但随着婚期临近,苏阮渐渐又生出一丝隐忧——万一她不能生呢?
同张敏中成婚五年多,后来他虽然另有侍妾,但也没冷落苏阮到根本不同房的地步,她却始终没有怀过孕——从前因为其他侍妾也没生下一男半女来,她和丽娘说起来,还觉得八成是张敏中的问题,但现今有了这遗腹子的事,苏阮便渐渐怀疑起自己来。
“怎么了?”付彦之察觉她情绪不对,忙拉起苏阮的手询问。
“没什么……”苏阮随口答了一句,她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也就罢了,没必要说出来,俩人一起琢磨这没有结果的事。
付彦之却看出明明是有事,“不是说好了,不管什么事,都一起分担么?”
他这样追问,苏阮没办法,只得说:“我突然有点担心,万一……我做不了母亲呢?”
付彦之愣了愣,接着才想起苏阮没生育过,“要这么说的话,”他皱起眉来,“以后子女上,咱们还是随缘吧。”
苏阮:“?”
“孙氏也没生育过。”付彦之坦然道。
“可她不是因为服丹药……”苏阮话说一半,陡然想起这事她是从丽娘那儿听来的,立刻住嘴不说了。
付彦之惊讶:“你怎么知道?”
“呃……是刘全禄从罗海那儿听说的……”
看苏阮神色有点尴尬,付彦之就说:“也没什么,孙氏确实笃信道家仙术,不过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服丹药的。”
既然说起来了,苏阮难免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挺好的人。”付彦之神色认真,“仁厚宽和、乐善好施,就是总觉得人世多苦,真正的逍遥,只有脱离人世才能得到。”
这种想法,见仁见智,苏阮不好评判,只问:“那她待你好吗?”
付彦之张了张口,又瞧瞧苏阮,似乎不知如何启齿。
苏阮就笑了:“怎么?怕我嫉妒?”话说完,她反应过来,“看来是不错。”要是不好,他没必要隐瞒,肯定就直说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还真有点酸酸的。
付彦之一见她的样子,就知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我同她谈过你。”
苏阮脸色顿时一变。
第56章 待嫁 ...
付彦之见她变了脸色, 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阮拍开他伸过来的手,“那是怎样?”
付彦之见她板着一张小脸,十分在意的样子, 忍着笑解释:“我们没有谈你本人——你知道我的, 除了什么都知道的母亲, 我不可能同任何人谈起你。”
苏阮想了想,以他的性情,确实不像是会同人说起少年情/事的人,脸色就缓和了些,“那你自己说的……”
“她看我总郁郁不乐, 开导过我。”付彦之眸光悠远, 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孙氏与别人不同, 她没劝过我放下,反而说,人活着总该有点执念,才活得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