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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得回报圣上!”苏铃显然受惊不小,声音都尖锐起来,“二娘,我们这就进宫!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将这等厌胜之物送给你!”
苏阮站着没动,她看向邵屿,不太愿意相信的,问:“姓魏,不会是……”
邵屿点了点头,苏阮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姓魏怎么了?哪个魏家……”
苏阮转回头,对情绪激动的姐姐低声说:“太子妃,姓魏。”
苏铃嘴闭上又张开,却直到坐上车进了宫,见到圣上和苏贵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掩面啼泣起来。
“圣上,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姐妹做主!”
相比惊惧又委屈的苏铃,处于事件中心的苏阮,冷静得像个局外人一般。
她和邵屿一前一后,将事情经过禀报给圣上,在圣上大怒发火时,还劝解说:“圣上息怒,也许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罢。”
“闹着玩?能拿这等邪祟之物来闹着玩的,必也不是什么忠孝之人!”
圣上说着就站起身来,连声吩咐,命人即刻查抄魏府、抓捕魏少明,并召集宰辅议事,邵屿和那两个去苏阮府中帮忙的小内侍,也被一同带走。
苏阮心知自己那句劝解,实在无力,但她不说那一句,心中又确实不安。
巫蛊厌胜之事,历来都是大忌,圣上更格外厌恶此术——早年刘皇后被废,就是因她私自与术士往来,想对圣上下咒——如今此事涉及太子妃娘家,恐怕也难善了。
她想着想着就不由叹了口气,苏贵妃安抚住了大姐,才发现二姐也怔怔地出神,忙走过来拉住她,柔声道:“别担心,有圣上呢。”
“嗯。”苏阮点点头,随着苏贵妃到坐榻边坐下,“我听邵屿说,这个魏少明并非太子妃的亲弟弟,所以,应当……”
苏铃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闻言擤着鼻子嗔怪道:“你还操心旁人!也不想想你平时独身一个,万一我没发现,这东西真留了下来……呸呸呸!万幸无事!”
说完又想起来骂人,“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不管为了什么,他把这东西送到二娘面前,不都是找死吗?”
苏阮心中一动:“是啊……别是被人陷害……”
她说着看向小妹,苏贵妃却摇摇头,低声重复:“有圣上呢。”
姐妹两个眼神一对,苏阮就明白了苏贵妃的意思——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到了这一步,就都不是她们苏家人能管的了。
毕竟苏贵妃当初差点就进了东宫。有这一层,不管东宫是兴是衰、是起是伏,她们苏家都要当无事发生,彷佛朝中根本没有这个储君一样。
“陷害?谁陷害谁还不好说呢!”苏铃犹自气愤,“你今日别回府去住了,等他们查清楚再说。”
苏贵妃赞同:“二姐留在宫里吧,我陪着你。”
苏阮摇头:“我还是去阿兄那里,也好把这事告诉他。”
苏耀卿是她们三姐妹的亲兄弟,他的府邸就是三姐妹的娘家,苏阮有事去住几天,最正当不过。
苏铃和苏贵妃都没有异议,等苏铃洗过脸,重新上好妆,苏阮就和她一起告辞出宫,去了苏耀卿府里。
苏耀卿早已散衙回家,还不知道出了大事,正在书房考长子和次子的功课,听说大姐和二妹来了,他也没当回事,叫带进去见夫人。
苏铃听说,倒气笑了,“瞧见没,你阿兄都有官威了,居然敢不见我!”说完拉着苏阮气势汹汹冲到苏耀卿书房,本来要骂人,看见两个侄儿在,才勉强憋回去。
“怎么了?”苏耀卿惊讶起身。
苏阮先冲两个侄儿笑笑,才说:“有点事情。”
苏耀卿见她笑容勉强,忙打发两个孩子出去,请她们两姐妹入座。
苏阮坐下,把整件事和兄长说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此事……”
“你七上八下什么?”苏铃没好气地打断妹妹,“这么大的事,有人倒霉是肯定的,但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无辜受害。你踏踏实实地在大郎这里住下,等圣上裁断便是!”
“我是怕……算了。”苏阮叹口气,“事情已经发了,也只能等着看了。”
苏耀卿若有所思,但并没开口,等到送走苏铃,才低声问苏阮:“此事不会殃及太子吧?”
“我就是怕这个。”
这话和苏铃说,苏铃必定不以为然;苏贵妃那里,则是完全不能提。苏阮也只好和兄长说了,“偶人是送去我府里的,在场之人,除了我和阿姐,只有邵公公,可邵公公是娘娘身边的人。若太子真被牵连,恐怕外人都以为是我们陷害太子呢!”
苏家和太子这层关系,里外都是尴尬。圣上在一日,尴尬的是太子,圣上若不在了,太子继位,尴尬的就是苏家。
而圣上虽然保养得宜,却到底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从外人角度看,苏家为了后路,有易储之心,实在再正常不过。
没人会去想苏家立足未稳,甚至没有一个能掌舵的当家人,根本无力策划这等剑指东宫的大案。
旁观者永远只看结果和动机。
就连对苏耀卿有些了解的付彦之,在听说太子妃娘家给徐国夫人府送了厌胜偶人,圣上震怒,欲因此废太子时,都忍不住怀疑,苏家是不是跟林思裕结了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想今天双更补上的,没想到一更就这个时间了……
第16章 废黜 ...
与凭自己本事坐上至尊之位的圣上不同,太子之所以能做太子,只是因为他是长子,且曾被刘皇后抚育过——就这一点优势,还在刘皇后被废后,成为了劣势。
圣上早有易储之意,宋、林两位宰相之争,也有一半是源于前者想保全太子、后者图谋废太子,付彦之位在机枢,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最终竟会与苏阮有干系。
“圈套,明摆着的圈套!魏少明是去送画像自荐的,随画像附送一个偶人做礼物,这说得过去吗?再说了,东西送进徐国夫人府,有没有被掉包,谁知道?”
宋敞气得在付彦之面前转圈,“用心险恶,险恶至极!”
“魏少明已经认了那是游方术士给他的偶人,家中还又搜出三个。”付彦之提醒道。
“那又如何?他是蠢,但他再蠢也不会自己找死,主动把这玩意儿送到徐国夫人手上吧?”
“他已经认罪,再谈这些,没有意义。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宋敞哼道:“认罪?不过是屈打成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魏家都打死好几个了!可恨这个魏少明软骨头,认罪就算了,竟还攀扯东宫!更可恨是,还真有人信!他一个太子妃伯父家的庶子,能和东宫有什么联系?别说东宫,他去徐国夫人府送画像,连他爹都不知道!”
付彦之皱眉:“你低声些!”最深信不疑的那个,可不就是圣上。
宋敞不平:“低声?这明明白白是个圈套,再不出声,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
“你上书了?”付彦之一急,伸手拉住他问。
宋敞却突然泄气,原地坐倒,悻悻道:“没有!他们都不让!”
付彦之心中略安,在他对面坐下,劝道:“此案尚无定论,急着上书,只会激怒圣上。林相在旁虎视眈眈,你自己受责还在其次,万一牵连宋相……”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祖父还能全身而退么?”宋敞愤愤地捶了一记竹席,“我这次来就是奉他老人家之命,给你传几句话。”
付彦之听说,忙坐直了些:“宋相有何吩咐?”
“吩咐你告病。”
付彦之一愣:“为何?”
宋敞面色难看:“长辈们都觉着此次怕是……万一圣上真的决意废黜东宫,你应该也不想执笔吧?”
付彦之默然,宋敞接着说:“我祖父的意思,他定是要为此事争到底的,不管结果如何,机枢之内,总要留一个还能在御前说话的人。”
付彦之还是不吭声,宋敞就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
“可若我在此时独善其身,山还是青山么?”
“你这人,说我的时候,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身上就……”
“我与你不同。”
宋敞不服:“哪里不同?”
“你有家室,做事之前,总要想想嫂嫂和孩子们。”
“……”宋敞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付彦之能以没有家室为由,堵得他无话可说。
“违心之事,我做过一次,愧悔多年,实不愿重蹈覆辙。你代我回复宋相,就说彦之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其实宋敞心里,也不认同祖父要求付彦之退避的做法,便没再劝,只问:“你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打算。你回去吧,近期都不要再来了,免得落人口实,说宋相结党。”
宋敞才不肯,“你少给我来这套!不把话说清楚,我才不走!你刚说什么‘违心之事’,你什么时候做过违心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宋敞带点迟疑,猜测道:“和徐国夫人有关?”
“不是。”
“说到这个,你觉着,徐国夫人到底与此案有没有关系?”见他答得坚决,宋敞终于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付彦之皱起眉:“我如何得知?”
“她不会……真的看上韩四那个轻薄无行的浪荡儿吧?如今有不少人猜测,韩四之前上门,就是去与徐国夫人密谋……”
宋敞话说一半,见好友脸色不好,到底咽了回去。
其实,不管徐国夫人是否参与此案,苏家对废太子一事,定都乐见其成——仅这一点,他们这些正直臣子,就无法和苏家结成同盟。
付彦之和徐国夫人,如果没有突发此案,也许还有重叙旧情的可能,可惜……。
宋敞想到这里,还不及叹息,外面下人匆匆来报:“郎君,宫中来人,宣您即刻进宫。”
付彦之和宋敞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不妙。付彦之今日轮到值夜,本来晚点就要去官署点卯的,这会儿功夫,突然宣他,难道……。
“你先从后门走吧。”付彦之匆匆打发宋敞,自己换了官服,就与来人一同赶赴皇城。
差不多同一时间,苏阮搬回徐国夫人府,府中经过一番彻查,门房少了好几个人,也清净了不少。
苏阮把管家叫来,问了经过,“这么说来,那个匣子是我们府中下人私自收下,然后趁人不备,偷偷卷进画里的?”
“是,他收了魏少明的钱财。”
“此人什么来历?”
苏阮从老家来时,除了几个贴身侍婢,只有两房陪嫁下人,自然无法打理偌大一个徐国夫人府。好在圣上赐下府邸时,也给她们姐妹赏赐了不少奴仆。
“原是罪臣之后。祖上犯事的时候,他才五岁,因此免于死罪,没为官奴。”
苏阮还待细问,苏铃从隔壁过来看她,“你自己回来的?你阿兄没送你么?”
“又不远,哪用得着送?且阿兄还在官署。”
“我听说,朝中为此事吵得十分厉害,没牵扯他吧?”
苏阮道:“我跟阿兄商量了,不表态,自然不牵扯他。不过,圣上似乎已经下定决心。”